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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防尘防静电工作服，坐在操作台前，手戴白色橡胶指套，一手握住手表机芯，一手拿镊子夹起头发丝般的微小零件，透过5倍放大镜观察，再小心翼翼地将零件放入机心……这样的动作，高级钟表维修技师刘中华在从业的33年里，重复了成千上万次。
为学一门手艺，当年19岁的刘中华来到航空工业集团下属中航国际的主要投资企业飞亚达精密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飞亚达”）。初来乍到，作为一名零基础“小白”装配工，刘中华拿起镊子夹钟表小零件，手会控制不住地颤抖。
如今，刘中华被深圳市劳动局聘为深圳钟表装配工及维修工技能鉴定考试的考评员，还在飞亚达拥有了自己的工作室。他先后被评为深圳市“百优工匠”、深圳市劳动模范、“南粤工匠”，荣获广东省五一劳动奖章、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等。从一个夹零件都会手抖的装配工，到国内航天表点油工艺独一人，再到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刘中华多年来埋首毫厘间，每天仍超10小时雷打不动地进行训练。
日前，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参加2023年度航空工业开放日活动，走进位于深圳的中国航空技术国际控股有限公司总部，见到了在飞亚达光明基地的技能大师刘中华。“钟表精确度计量单位是‘丝’，一丝约为头发直径的八分之一。做钟表是精细活，需要巧劲。”刘中华说。螺蛳壳里做道场，方寸之间乾坤大。如今仅捏着镊子，刘中华就能精准判断手表零部件移动了几丝。
2003年10月15日，中国自行研制的神舟五号载人飞船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发射成功，这是中国进行的首次载人航天飞行。在电视里看到中国航天员杨利伟手上戴着自己参与研制的航天表，刘中华尤为激动，“也算为国家航天事业出了一分力”。
参与神舟系列载人宇宙飞船航天表的研发与制作成为刘中华最骄傲和难忘的经历，从神舟五号到神舟十六号，他承担航天表的机心改造、装配和调校等关键工作。“航天表具有帮助航天员检漏计时、工作辅助计时等重要计时功能，要能适应起飞、着陆、在轨飞行、出舱行走等多种场景，抗住舱内外气压、温度的剧烈变化以及太空中的电磁场、高辐射等挑战。”刘中华说。
中国航天表，中国航空造。
2003年，航空工业下属公司飞亚达首次承接研制中国载人航天工程的航天服用表任务，此时在飞亚达担任技术线长的刘中华被指派参与该项任务。这一年，刘中华32岁，已在一线钻研了13年的他，对石英表、机械表等手表的特点了熟于心，但对航天表却一无所知，“一开始，航天表连个标准都没有，只能从零摸索，把上千个零件反复来回研究”。
“挑战最大的是研制神舟七号的舱外航天服用表，需完全裸露在太空环境下，要扛得住零下80摄氏的超低温和太空中的强磁场。”刘中华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寻找匹配的润滑油，是解决该难题首当其冲的关键。刘中华和研发团队寻找多种油料做实验，历经6个多月终于找到合适的油料。但真正的挑战才开始，“使用这款特殊油料，给航天表机心点油，需要独特工艺”。
“航天表机心有的轴尖只有0.15毫米，相当于两根发丝的粗细。点油料时，位置要点得准，量要控制好。”多次点油实验失败，大伙都陷入迷茫时，刘中华突然带来了好消息：他研发出独家的点油工艺。
通过多次实验，刘中华与团队逐个解决技术难点，历时3年，神舟七号的航天服用表终于研发成功。2008年9月27日，神舟七号航天员翟志刚进行中国人的首次太空行走，手上戴着的正是由刘中华点油的航天表。截至目前，国内航天表润滑油点油工艺仅刘中华能完成。
神舟七号航天表的研制，让刘中华迎来了职业生涯新起点。20年来，他对航天表机心的零件精心研发装配、精准调试，确保走时精度，参与成功交付航天表共18批次。部分技术指标达到国际领先水平，不仅满足中国载人航天工程的要求，也填补了国内空白。
2016年，“深圳市刘中华精密计时制造技能大师工作室”成立，他将自己的经验和技巧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喜欢钟表的年轻人。
“刘老师的指导讲解很详细，人也很随和，亦师亦友。”80后唐友爵在刘中华大师工作室已有六七年。在不少人眼里，从事钟表行业枯燥无味，但在他看来，钻研钟表是场奇妙之旅，尤其在刘中华的带领下，小手表里有大世界，成就感满满。
“手表为什么走得慢？手表为什么停滞不前……”当碰到难题，思考多日却无法解开，经刘中华点拨，唐友爵会恍然大悟。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刘中华和工作室的成员，经常就一个细节问题讨论到废寝忘食。“我现在也向刘老师学习做航天表，学习他执着专注、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唐友爵说。
“年轻人需要静心沉淀，从小事做起，才能更好地掌握技能。”近年来，刘中华为飞亚达和行业培养了3名高级维修员、10名中级维修员和14名初级维修员。在刘中华的徒弟中，一批技能骨干快速成长，90后潘思雄获得2020年深圳技能大赛·手表装配工技能竞赛第一名、荣获2021年深圳市五一劳动奖章等多项荣誉；羊正全获得全国技能大赛全国机械手表维修工职业技能竞赛第九名，获得轻工业技术能手称号。
“把钟表行业当人生事业来做。”在“时光匠人”刘中华看来，每一块手表都有生命，当维修好一块有故障的手表，手表嘀嗒声像心脏跳动的声音，他会觉得特别高兴。现在，刘中华有两个愿望：中国计划在2030年前实现首次登陆月球，他希望自己能参与登陆月球航天表的制作；希望更多年轻人加入钟表行业，注入新活力，让技术在传承中创新发展。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先藕洁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3年07月06日 04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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