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A股资本市场的角落里,躲着一家与众不同的上市公司,身处文化产业中大名鼎鼎,几乎每个人都看到过他们的产品,但却在时代的浪潮汹涌中被越来越多的人所遗忘。纵使无人不知,却又无人记起。
它上市之初市值一度高达200亿,但很快就暴露了自己缺乏成长性,难以支撑高估值的事实。在不断收缩的行业领域中,这家公司仍在坚持发展,曾经的主营业务已经收缩到极低的业务占比。
这家公司就是读者传媒,就是每个人都看过的那个《读者》杂志的母公司。现在,这家公司更像是个甘肃本地的教材教辅公司,而不再是那个曾经大名鼎鼎的、面向全国读者的《读者》杂志。
和《读者》情况类似的,还有它的同行,来自武汉的《知音》。这两家过去一个时代中人们精神营养、文化消费的代表公司,如今正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并非是人们不再需要那些文章了,而是这些文章、内容已经变成了人们更容易看到的网文、视频。
相比纸媒行业的衰退,读者传媒能够凭借杂志以外的收入支撑起40亿左右的市值,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读者和知音当年火到什么程度?
《读者》原来叫《读者文摘》,创刊于1981年。两年后,总刊印数就突破90万份。后来,由于和美国《读者文摘》有名称上的纠纷,改名《读者》。
但改名并没有影响到《读者》的销量,1994年,《读者》年发行量高达400万份期刊。
十年后的2004年,400万份的发行量已经变成月销量。《读者》还创下了“中国和亚洲第一期刊、世界排名第四期刊”的神话,被誉为"中国人的心灵读本、中国期刊第一品牌”。
另一个王牌期刊《知音》则成立于1985年,快速成长于20世纪90年代。《知音》在1991年利润仅为99万元,1992年猛增达到223万元,1997年更是提高到3200万元。
根据知音集团官网介绍,《知音》杂志创刊号即发行40万份,当年最高月发行量突破100万份,以后逐年攀升,月发行量最高峰达到636万册,高居中国第二、世界第五。
《知音》还成了天价稿费的发起者。长久以来,《知音》以高额的稿费,吸引到了撰稿人投稿。20世纪90年代,在《知音》上发表一篇稿件,起步600元。而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1995年全国平均工资约为5500元,平均每月工资收入为458.3元。2000年以后,《知音》稿费涨至千字1000元-1500元。
2014年,已经叱咤风云二十余年的《读者》和《知音》先后加入IPO阵营后,争夺“国内期刊第一股”的桂冠。后来《读者》胜出。历经波折之后,读者传媒在2015年于A股上市。
彼时,《读者》和《知音》均已疲态尽显。
根据知音集团2014年的招股说明显示,2011—2013年,《知音》发行量分别为4578万册、4090万册和3238万册,分别较上年递减5.13%、10.64%和20.84%。
读者传媒当时的招股说明书虽然没有提及《读者》的发行量变化,不过其中显示,2013年读者传媒教材教辅销量为9125.98万册,销售额达2.6亿元,而期刊销量为8899.24万册,销售额为2.08亿元。教材教辅已经成了公司的第一大业务。
曾经启迪学生思想智慧的“读者”,开始协助学生们刷题了,显然这是当地相关部门为了支撑这家企业正常经营而付出的努力。
自此后,读者传媒以《读者》为代表的期刊业务,再也没有过翻身仗。
根据历年年报显示,2015年至2021年,教材教辅占主营业务收入的比重从37.95%增长至47.26%,而期刊收入占主营业务收入的比重则从2015年能与教辅教材分庭抗衡的33.53%,萎缩到了2021年不足教辅教材一半占比的23.43%。
2021年财报称,《读者》的月均发行量为532万册(含数字版),同比增长2%。但相比2006年《读者》杂志898万册的月均发行量而言,已经是昨日黄花,凋零枯萎。
作为“中国期刊第一股”,读者传媒上市后曾经受到市场关注,其股价一度飙升,最高涨到78.5元/股,但截至目前其股价仅余不足高点十分之一,市值也仅有约36亿元,和最高峰时的近200亿元相比,蒸发了约160多亿元。
而知音集团则因为未上市成功,并未有后续的业绩披露。不过根据知音传媒集团官网显示,“近几年来,受互联网新技术、新媒体的冲击,传统报刊陷入严重衰退之中。”“知音集团关停了知音印刷一厂、二厂,休刊了三家发展无望的报刊,优化了产业结构。”
此后,知音集团办起了报纸,开起了学校,大力发展教育,甚至还涉足物业、家政服务、会展、影视等多元业态。
《读者》《知音》都属于我国早期综合性期刊的典型代表。这类杂志创立于改革开放之后,成长于人们物质生活刚刚开始丰富的90年代。
那时的中国,面对开放的世界,文化建设的发展速度还远未跟上经济建设的奔跑。这就像一个青春期开始发育的孩子,肢体迅速强壮,但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精神空间。当躁动的灵魂无处安放时,刚刚出现的“精神食粮”,随即就能迅速占领文化高地。
其中有两种典型的“精神食粮”。
一种是鸡汤。
如果说那个时候的期刊杂志给人印象最深刻的,并非奇闻怪谈,也非名人轶事,而是心灵鸡汤。
其中以《读者》为甚。
如果说读者是中国鸡汤文的鼻祖,恐怕毫不为过。
《读者》的文章除了一些知识科普类的内容,最为吸引人的莫过于以阐述哲理、凸显人性关怀为主要内容的“美文”。这类的文章用词优美、隽永,通过简短的小故事,来点出一些具有可回味性的哲理,使人若有所思。这也是《读者》长期被视为“中国人的心灵读本”的首要原因。
另一种是擦边文。
所谓擦边文,类似于报纸中的社会新闻,但突出的却是其中人性渺小的部分,经常在低俗的边缘游走试探,来满足人们的猎奇心理。
虽然知音集团官网介绍,《知音》杂志坚持“人情美、人性美”的办刊宗旨,“以群众喜闻乐见的方式,讲好中国故事,弘扬真善美,鞭笞假丑恶。”
但在广大读者看来,《知音》们最大的吸引力恐怕并不在人性美,而在于那饱受争议的知音体描写出来的“人性丑”。
什么是知音体?简单地说,就是标题党+擦边文。
打开知音集团官网,查看《知音》杂志电子版,虽然已经是2020年,《知音》的标题已经比以前收敛不少,但还是能从字里行间品出许多曾经“知音体”的味道。比如:
看到这些标题,是不是有股浓郁的县城医疗小册子免费派发的感觉扑面而来。甚至有人说,现在的网络标题,在当年的《知音》面前都是弟弟。
当然了,《知音》的争议不在于标题,还有内容的低俗、煽情和编造等等问题,甚至因为虚假报道,无数次被告上法庭。原告中不乏毕淑敏、于和伟这样的名人明星。
尽管非议重重,《知音》当年还是靠着这样的擦边策略,吸引了一大批在文化方面要求不高、鉴别能力不足的受众,趟出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大赚特赚。
这就是那个文化产业贫弱的时代:只要存在,不缺受众。
不过现在,不论是《读者》擅长的鸡汤文,还是《知音》熟稔的擦边文,都逐渐在时代的洪流中慢慢地失去市场,被新的内容形式所取代。
比如,“鸡汤文”在文化作品缺乏的时代,这确实能起到“喝鸡汤如同打鸡血”的激励效果。可在各类影视、文化作品已经高度繁荣的当下,人性心理的探讨早已经被推向了另外的高度,那种说理、说教和轻哲学但欠缺深度的心灵鸡汤,已被更多读者所放弃。
而且即便是读者接受度更高的擦边文,也开始升级到咪蒙风格的有毒重品味,远非《知音》文绉绉的风格能比。
《知音》的擦边文更是网络时代关注度最高,且最容易复制的内容品种之一。自从有网站开始,类似的内容就从纸媒开始向网络进行转移。
如今的自媒体时代,各种标题党、小作文已经泛滥成风,以往《知音》成功的法宝,则从“独家配方”变成了可以随处批发的大路货。
当内容已经不再是不可替代时,免费的互联网就对付费的期刊形成了降维打击。同样都是鸡汤,为什么读者不看网络上更加丰富多彩的免费内容,而要付费买杂志呢?
行业的营收和财富向网络端的作者们快速倾斜。有媒体估算,仅从2016年12月到2017年5月的半年时间,知名生意人咪蒙共发出125篇软文广告,平均每篇45万元,广告收入超过了5600万元。
而2017年整年,读者传媒整体的广告收入,仅仅是2300万元。
如今,被监管的咪蒙开始转战抖音小视频,内容仍然秉承了一贯风格——完全是知音体的新时代版本,但对观众心态的拿捏已经更加纯熟,受众群体已经变得更大,生意也更大了。
而读者传媒的收入和利润,已经陷入到个位数增长的麻烦之中。
最后的话题仍然要回归到传媒行业的经营上来。
依靠内容创作发家的《读者》《知音》,在中国文化产业尚不发达的年代,赚足了滚滚红尘。这是成熟的纸媒商业模式,也是在全球延续了漫长历史的文化产业的一种表现形式。
只不过在信息时代,同样的内容已经从稀缺品变成了日用品,可以在今日头条、公众号、抖音快手上免费看到,这些需要花钱去买的纸张杂志就自然会被时代所无情抛弃。
不是人们不再看这些鸡汤和擦边文,而是这些文章已经被网文和视频所取代。营收利润和财富,也自然随着人们的注意力转移而转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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