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父亲掏耳朵

原标题:帮父亲掏耳朵

卢兆盛

那天,父亲躺在医院病床上打吊针。突然,他想坐起来,我忙问是不是想喝水,父亲说不喝,抬起左手,指指耳朵,说:“好痒,给我拿根棉签来吧。”我赶紧找护士要来了两根棉签。

我知道父亲是想掏耳朵了,但他右手扎着针不方便,我要父亲忍一忍,等打完针再掏,父亲说实在忍不住了。我犹豫了一下说:“我来吧。”父亲先是摇摇头,接着点点头,“好。”

毕竟第一次,我拿着棉签的右手居然有些不听使唤,颤抖起来。父亲感觉到了,说:“莫担心,掏吧。”

棉签慢慢伸进了父亲的右耳朵,轻轻转动几下,我问:“这样可以吗?”父亲说:“蛮好。”我这才放下心来。渐渐的,手不那么抖了,动作也麻利多了。

约莫一支烟的工夫,父亲的两只耳朵终于掏完了。我长吁了一口气,发觉手心和额头都已渗出了汗。父亲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父亲告诉我,将近半年没掏耳朵了,现在耳朵不痒了,舒服多了。

我知道,因为掏耳的工具是棉签不是耳勺,效果肯定不会那么理想。严格地说,这不能算“掏”,只能算“擦”。但已年逾五旬的我,权且也算有生以来给父亲掏了一次耳朵吧。如果父亲不是住院,不是耳朵痒得难受,且不是我陪伴,此生我可能连这样的一次机会都不会有。

父亲年过80,最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腰椎间盘突出让父亲原本硬板的腰身佝偻了几分,前列腺增生并发膀胱结石以及痛风令父亲的身体雪上加霜。手术后,父亲苍老了许多。掏耳朵那会儿是我成年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挨着父亲。满头白发没掺杂一根青丝;满脸皱纹,如纵横的沟壑,深而密……

我想起了小时候父亲给我们五兄妹掏耳朵的情景。

可以说,父亲“承包”了我们五兄妹掏耳朵的“工作”。那时,父母都在生产队出工,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父亲是生产队长,更忙。但,再忙,每隔两三个月,他总会选一个晚上,轮流给我们掏耳朵。

20世纪六七十年代,老家还没通电,家家户户点煤油灯,煤油贵,灯光弱,父亲摆上两张小矮凳,拿出奶奶的陪嫁品——一只约半根筷子长的银耳勺,开始给我们掏耳朵。

我们头枕着父亲的大腿。父亲细心极了,轻轻地掏,慢慢地掏,掏了左耳掏右耳。我们眯着眼睛,尽情享受着浓浓的父爱……

那时,不谙世事的我还曾想过,等长大了,也帮父母掏耳朵。后来长大了,我却远离了父母,“常回家看看”更多的是挂在口头,放在心里,真正付诸行动实在太少了。帮父母掏耳朵,更是成了空话。

这次虽帮父亲掏了耳朵,但还不能说当年的愿望就已兑现了。自己是在父亲患病的情况下,给父亲掏耳朵。父亲病愈后,我若还能自觉、主动地常常给父亲掏掏耳朵,那才算真正尽了一点点做儿子的孝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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