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泰森：资本主义是否仍然值得信赖？

　　意见领袖丨Project Syndicate

　　本文作者：劳拉·泰森是美国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前主席，哈斯商学院研究生院教授，也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布卢姆中心董事会主席。莱尼·门多卡是麦肯锡公司的高级荣誉合伙人，曾是加州州长加文·纽瑟姆的首席经济和商业顾问，也是加州高速铁路管理局主席。

　　在2019年冠状病毒病在美国和其他发达经济体肆虐之前，世界各地对资本主义的信任就已经受到侵蚀，年轻人群体总这个现象尤为突出。即使在失业率低、工资上涨之际，爱德曼信任度调查报告在2019年的一项全球调查显示，56%的受访者仍然认为“当今的资本主义弊大于利”。特别是在美国，2019年盖洛普民意调查显示，只有51%的年轻人给资本主义“正面”评级。

　　对资本主义日益不信任，是由于资本主义未能有效应对主要的社会与经济挑战，尤其是气候变化以及人们在机会、收入和财富分配上的不平等。虽然资本主义下的私人激励机制有利于刺激效率、增长和创新，然而尽管在竞争激烈的条件下，这也产生不平等的收入和财富分配，不符合社会公平原则。资本主义体系往往对教育、医疗保健和社会保险等公共产品的投资不足，而这些却正是应对流行病的关键要素。与此同时，资本主义体系也忽略了温室气体排放等负面外部效应。

　　资本主义的以上缺点是可预料的，我们也能够通过公共政策和机构加以补救。教育、培训和医疗保健方面的公共投资可以通过提供良好就业机会和促进新企业的创立来创造机会，税收、转移政策以及最低工资亦能够缩小收入和财富差距。同样的，对二氧化碳排放定价，以及限制或禁止碳排放的法规将有助于规避气候变化对人类带来的生存威胁。

　　世界上不存在标准的单一模式，但资本主义的批评者经常忽略，或者是选择性忽略这一点。欧洲的各种“社会市场”模式与美国的新自由主义模式大相径庭。即使在美国国内，州和地方之间也存在很大的差异。

　　这些差异也在冠病大流行及经济衰退面前尤为突出。在当前的衰退中，低工资工人遭受的痛苦比其他群体更大，而在面对“K型”或“双重”衰退之际，所有发达经济体都采取了前所未有的财政和货币刺激措施。与美国不同，德国和其他几个欧洲国家采取了专项措施，尽可能让更多的工人保住工作。由于这些国家具有慷慨的社会保险和福利，包括病假和探亲假，工人及其家人也能够同时应对疫情带来的冲击以及收入突然下降。

　　各国医疗保健模式的差异也变得更加明显。相比提供全民医保的欧洲资本主义制度，美国的非老年人口，也就是18至64岁的人当中有14.5%仍未投保。此外，由于美国严重依赖由雇主提供的保险，这场流行病至少在短期内将导致1500万工人失去医保。

　　凭借其强大的公共卫生系统，许多欧洲国家也更有能力进行广泛的测试和疫苗分发。相比之下，美国遏制病毒的措施彻底失败，现在正在将疫苗接种工作交给资源不足的州和地方当局。

　　与美国另一个不同之处在于，欧洲已将其大规模刺激计划的约三分之一用于投资环保相关项目，以兑现在本世纪中叶实现碳中和的承诺。反之，美国的联邦刺激措施对气候问题基本保持沉默，也几乎未提出任何计划。

　　在美国国内，各州对应对疫情的方式反映了资本主义的不同变体。在加利福尼亚州，最近由州长加文·纽瑟姆（Gavin Newsom）推出的2021-22年预算提案则特点鲜明。就医疗保健覆盖面而言，加州依旧全国领先，医疗补助计划覆盖面超过1300万人。在冠病大流行引发的经济衰退当下，加州仍计划在2021年将最低工资提高到每小时14美元，并有望在2022年，在所有雇用26名或更多员工的企业实现最低工资每小时15美元的目标。当前，包括洛杉矶和旧金山在内的许多城市已经达到或超过了15美元的最低工资目标。在2021年1月1日，另外二十个州也提高了最低工资，而美国联邦最低工资自2009年以来一直保持在每小时7.25美元不变。

　　加州还扩大了其收入所得税抵免和幼儿税收抵免的覆盖面，这也将包括先前无法在联邦计划下受益的无证工人。总的来说，在2020年，加州有360万家庭在这些税收抵免政策下受惠，收入总计增加了10亿美元。加州还通过了新的法案，大大扩大了享有无薪探亲假的人群。目前，雇用五名以上员工的雇主必须提供无薪探亲假，并为因接触过确诊病例，或诊断出患病而被迫自我隔离的员工提供更多的带薪病假。

　　展望未来，纽森提议向所有在2021年有资格获得所得税抵免的纳税人，另外一次性支付六百美元现金。他提出的2021-22年预算还专门拨款3.72亿美元，以加快冠病疫苗的分发。另外，计划也包括价值45亿美元的项目，预计在对正常活动的限制被取消后推行，以推动经济增长和创造就业机会。这些项目包括向小企业和非营利组织提供5.75亿美元的补助金，而此前加州也已在2020年未为被迫关闭的企业提供了5亿美元的补助金。该提议还为公私合作的加州重建基金追加拨款5000万美元，支持向全州未受惠的小企业追加1.25亿美元的低息贷款。

　　加州独特的市场资本主义运营方式也强调气候可持续性，利用碳定价和效率标准以实现雄心勃勃的脱碳目标。根据2018年的州法律，到了2030年，60%的电力必须来自可再生资源，到了2045年则必须100%来自可再生资源。加州运行着世界第四大总量管制和排放交易制度，并将在下个月设定更低的总量管制，从而提高碳排放价格。2020年9月，纽森宣布了一项行政命令，要求到2035年，零排放汽车需占新车销量的100%。他的拟议预算总共需要15亿美元，以加快实现这一目标所需的基础设施投资。

　　当选总统拜登刚刚宣布了一项总值1.9万亿美元的紧急救援计划，以应对疫情的激增，并为工人、家庭、小企业以及州和地方政府提供大量救济。这项计划在国会的迅速通过，则是美国从过时的新自由版资本主义迈向革新关键的第一步。新冠大流行引起了严重且不均衡的经济衰退，而美国在经济复苏的同时必须进行“更好的重建”，加强社会安全网、增加教育、医疗保健和其他公共产品的公共投资以及重新加入应对气候变化的全球行列。美国也应以欧洲和加州等更成功的市场资本主义变体作为借鉴对象。

　　Translated by Siow Jing Yi from Intellisia Institute

　　(本文作者介绍：报业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被称为“世界上最具智慧的专栏”，作者来自全球顶级经济学者、诺奖得主、政界领袖，主题包括全球政治、经济、科学与文化塑造者的观点，为全球读者提供来自全球最高端的原创文章、最具深度的评论，为解读“变动中的世界”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