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大学教授：服务业是否能取代制造业 成为经济发展的圣杯？

　　意见领袖丨Project Syndicate

　　本文作者：塞莱斯汀•蒙加（Celestin Monga），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公共政策客座教授，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前常务董事、世界银行前高级经济顾问。

　　正当世界为后新冠时代做准备之际，各国尤其是于发展中国家而言，对可持续经济增长的需求正变得越来越强烈。呼吁这些国家将其发展战略从工业化转向服务业是很诱人的，因为这是近几十年来全球增长主要引擎。随着新技术日益允许服务业像商品一样生产和交易，一些经济学家甚至建议，低收入经济体应该完全跳过发展的制造业阶段，直接从传统农业走向新的服务业“增长扶梯”。

　　对发展中国家来说，服务业代表着新的圣杯。研究显示，2000年以来，特别是2011年以来，服务业的增长速度超过了制造业。而2019冠状病毒病对全球价值链造成的破坏只会强化这种信念。

　　此外，诸如5G网络和云计算等新技术正在分割服务流程，让外包高薪、高成本的活动变得可行。这些趋势正在推动所谓的“第三次拆分”，一些以前不可交易的服务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进行交易。许多人认为服务业是最合适的增长和就业引擎，因为它们可以数字化，不太容易受到海关和其他物流壁垒的影响。

　　但这种对服务业带动增长的盲目信仰是一种危险的幻觉，而支持它的论据也存在严重缺陷。

　　首先，应该正确看待过去10年全球贸易占国内生产总值（GDP）比率的下降趋势：乔瓦尼·费德里科（Giovanni Federico）和安东尼奥·特纳·容吉托（Antonio Tena-Junguitto）的一项研究表明，尽管自1800年以来，世界贸易经常出现暂时回落，但基本的持续趋势是上升的。贸易和全球化总体上使世界更加富裕，并且仍将是实现全球繁荣与和平的最可靠途径。

　　其次，制造业仍是全球增长的主要驱动力。诚然，高科技创新模糊了实体生产系统和新型数字生产系统之间的界限，也改变了农业、工业和服务之间的传统界限。例如，信息和技术方面的新发展使世界各地的传统农民能够在工农业生产和服务方面与全球价值链联系起来。

　　但这些变化并不能改变这样一个事实：工业化仍然是追求经济繁荣的首要因素。数字革命主要是为加速创新和提高制造业产出的附加值创造了新的机会。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united Nations Industrial Development organization）最近的一份报告显示，1991年至2018年间，全球制造业增加值年均增长3.1%，略高于2.8%的平均GDP增长率，制造业对世界GDP增长的贡献从1990年的15.2%上升到2018年的16.4%。

　　第三，尽管服务业占GDP的75%，并且贡献了80%的就业，但目前全球服务贸易的价值仅为制成品的三分之一。发达经济体在可贸易服务方面的就业份额增加，只是产业升级和结构转型过程中的一个合乎逻辑的步骤，也反映了它们在接近技术前沿、主要依靠相对高技能劳动力和金融资本方面的比较优势。

　　相比之下，发展中国家的比较优势是低成本劳动力，它们不应试图在没有技能基础的情况下，模仿发达经济体流行的以服务业为导向的增长战略。从玻利维亚到布隆迪再到不丹的政策制定者，仅仅因为他们也是内陆国家，就试图模仿瑞士以服务为导向的增长，这是不明智的。

　　此外，关于工业化将创造比过去更少的就业机会的说法，因为机器人正越来越多地取代人类的劳动力，这一说法仍然是猜测。尽管自动化将消除大量的工作岗位，但它也可能创造出新的行业和技能更高的工作岗位。一旦我们考虑到价值链上的间接影响，全球制造业使用的机器人库存的增加实际上是在创造就业，而不是摧毁就业。此外，在技术进步和人工智能的扩散导致失业和加剧不平等的情况下，健全的公共政策（例如征收非扭曲性税收以补偿那些因其他原因而失去工作的人）可以抵消这些负面影响。

　　第四，在许多发展中国家，服务业作为主要增长来源的地位（至少根据官方的国民核算统计数据）主要反映了工业化战略的失败，而这些战略与这些经济体的相对优势不符，以及传统农业的过度信息化和相对非生产性活动。低技能服务可以帮助许多人摆脱赤贫，但它们不是增长和可持续经济发展的可靠引擎。

　　诚然，由于各国之间存在巨大的工资差异，可交易的商业服务（包括信息科技服务、金融中介、保险以及专业、科学、技术和医疗服务）可以为基于服务的全球一体化提供机会。但是，这只有在发展中国家改善其人力资本基础时才能实现，并且这是一个长期且代价高昂的过程。

　　同样，先进数字生产技术（包括机器人、人工智能、增材制造和数据分析）的出现，为远程医疗和远程机器人等服务提供了新的可能性。但这些活动也需要高技能工人，而不幸的是，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教育体系和教育成果并不能培养适合的劳动力。考虑到这些制约因素，倡导人力资本薄弱的经济体实现工业化跨越式发展，将导致进一步的信息化和贫困。

　　对较贫穷国家来说，工业化仍然是成功发展的主要途径。它能提高生产率增长，并培养和加强各国在全球经济中获得竞争优势所需的技能和能力。新技术还允许后发国家建立环境可持续发展的制造企业。简而言之，发展中国家不应将制造业消亡的报道视为未来繁荣的关键。高端服务可以而且必须等待。

　　（Translated by Meng Shan from Intellisia Institute）

　　(本文作者介绍：报业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被称为“世界上最具智慧的专栏”，作者来自全球顶级经济学者、诺奖得主、政界领袖，主题包括全球政治、经济、科学与文化塑造者的观点，为全球读者提供来自全球最高端的原创文章、最具深度的评论，为解读“变动中的世界”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