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懿宸：2020年中国绿色公司债券的发行情况

　　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专栏作家 施懿宸、邓贝宁、梁楠楠

　　摘要：绿色金融的理念越来越被人们所熟知，中国的绿色债券市场也正不断发展，规模不断扩大。绿色公司债券是绿色债券市场的重要部分之一，也正处于快步发展的阶段。本文通过发行规模、发行主体、投向、发行期限等角度，对2020年中国绿色公司债券的发行情况进行分析，从而揭开中国绿色公司债券市场的神秘面纱，并推测其未来的发展趋势以及提出相关建议。

　　1 发行规模

　　2020年中国大陆市场共发行了90支绿色公司债，发行规模达732.1亿元，较上年增长了23.14%。自2016年至2020年，绿色公司债各年的发行规模持续上涨。就债券类型而言，近年来，私募债券的增长率要远高于一般公司债的增长率。

　　图 1 各年绿色公司债发行规模

　　2 发行主体

　　国有企业是绿色公司债主要发行主体。2020年，国有企业共发行708.4亿元绿色公司债，发行企业有64家；而非国有企业，即民营企业，共发行23.7亿元绿色公司债，发行企业仅有4家。非上市企业是主要发债主体。若以上市与非上市企业作为区分，上市企业共发行120.5亿元绿色公司债，发行企业有8家；而非上市企业，共发行611.6亿元绿色公司债，发行企业有60家，这与上市公司规模在总体企业规模占比不大有关。这是因为公司上市有着一定门槛的限制，需要经过严格的上市审批，并且股票市场自身的容量有限，无法无节制地容纳上市公司。并且上市公司的融资渠道要多于非上市公司，可选择的融资方式更多样，因此，相比于上市公司，非上市公司更有可能选择发行公司债进行融资。

　　3 发行投向

　　发行绿色公司债募集的资金中，用于绿色产业具体项目的绿债金额达到618.507亿元，占该年规模的84.48%。可以看出并非所有募集资金都投向于绿色产业项目。从各债券的募集资金用途来看，部分企业会选择将一定比例的资金用于补充流动性。

　　对于主营绿色产业的企业，其募集资金可用于偿还公司有息债务。如华电福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所在行业为以风电为主的可再生能源发电行业，主要从事风电、水电、天然气、太阳能等相关领域，其绿色产业领域营业收入比重超过 50%。因此，其2020年发行的两支绿色公司债券募集的资金，虽按划分标准全部投入清洁能源项目，但实际上，该资金主要用于偿还公司有息债务。

　　根据《上海证券交易所公司债券融资监管问答（一）——绿色公司债券》，参照中国金融学会绿色金融专业委员会编制的《绿色债券支持项目目录》及经上海证券交易所认可的相关机构确定的绿色项目所属绿色产业领域，最近一年合并财务报表中绿色产业领域营业收入比重超过50%（含），可不对应具体绿色项目发行绿色公司债券，但绿色公司债券募集资金应主要用于公司绿色产业领域的业务发展，其金额应不低于债券募集资金总额的70%。

　　就单个债券的资金运用方向而言，根据《绿色债券支持项目目录（2015年版）》的一级分类，2020年发行的绿色公司债券募集的资金，明确投资于清洁能源的规模最大，高达174.74亿元；其次为清洁交通、生态保护和适应气候变化和污染防治项目，分别投资101.67亿元、92亿元与83.54亿元；而节能与资源节约与循环利用两项目的投资金额较低，仅为11.9亿元与0.14亿元；还有131.077亿元用于一个债券同时投资于多项目或难以具体分类的项目。

　　图 2 2020年绿色产业项目占比

　　对比2016-2020年这五年发行的绿色公司债整体的资金投向，可以发现，2020年的资金投向与整体的资金投向分布大致相同，区别主要在于其对生态保护与适应气候变化、污染防治项目加大了资金投入，降低了对节能以及资源节约与循环利用项目的投入，并且单个证券更加专注于特定标准方向的投入而不是将资金运用于多项目或难以分类的项目。

　　图 3 2020年绿色产业项目占比与2016-2020年整体项目占比的对比

　　（外层为2020年绿色产业项目规模占比，而内层为2016-2020年绿色产业项目整体规模占比）

　　3 发行期限

　　目前，绿色公司债券市场上，以发行期限不高于5年的中短期债券为主。但相较于往年，随着债券发行数量不断增加，2020年发行了一定数量的中长期债券，且中央国有企业——中国长江三峡集团有限公司发行了一条期限超出10年的长期债券。可以看出，近年绿色公司债券的发行方对长期债券的关注增加。

　　图 4 2016-2020年绿色公司债券期限分布

　　4 信用评级与发行利率

　　目前，绿色公司债券市场上的债券评级主要以AA+及以上评级为主，但有不少参与发行企业信用评级不足AA+，不少债券的债项评级远高于其主体评级，而其中，发行企业最常采用的信用增级手段为寻找可信赖的担保人。

　　2020年发行的绿色公司债券，主要付息方式为每年支付，且既有固定利率类型，也有累进利率类型。票面利率主要范围在3.5%-7%，且超出一半的债券票面利率低于5%，这与绿色债券的评级普遍较高有关，同时也受到了付息方式与利率类型等因素影响。

　　图 5 2020年绿色公司债票面利率分布

　　5 展望与建议

　　（1）绿色公司债发展展望

　　通过对2020年发行的绿色公司债进行分析，我们可以对其未来有着以下展望：

　　一是发行规模将持续增加。自2016年以来，即使在疫情影响下，绿色公司债的发行规模仍逐年增加，这是多方因素所带来的结果。首先是国家的支持与政策的鼓励带来的影响。2005年，习近平主席（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便提出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科学论断。[1]近年来国家对环保、绿色金融等相关领域的关注度越来越高，这吸引了许多企业加入发行绿色公司债的行列里来。自2020年，中国提出了“3060”计划，该计划为应对气候变化，制定了明确的温室气体减排目标，从而带动中国绿色金融的发展。从2020年以中央国有企业为发行主体的绿色公司债券规模迅速增加可以看出，中央国有企业将带头响应政策，增加绿色公司债的发行规模，将更多资金投入绿色产业，这有助于在未来带动其他类型企业加大对绿色项目的关注、增加绿色公司债券的发行量。其次为绿色公司债券本身可以满足企业补充流动性的需求。绿色公司债券作为一种募集资金的方式，虽然按要求其募集资金需要投向绿色产业，但一般可将30%用于补充公司自身流动性需求。对本身就有就有投资绿色产业需求的环保、投资、城市建设等行业企业有着相当的吸引力，并且投资绿色产业本身会带来一定的税收等方面的政策优惠，也有利于企业的公众形象及企业文化建设。因此，会有越来越多的企业加入发行绿色公司债的队伍，增加其市场规模。

　　二是债券平均发行期限增加，投向的绿色项目将更加多样化。目前，绿色公司债市场仍以中短期债券为主。但2020年发行了自2016年以来的第一只期限为20年长期绿色公司债，且相较往年，2020年发行的5-10年期（含10年期）中长期绿色公司债规模增加。可以推测，绿色公司债的平均发行期限正逐步增加。这种趋势是由公众信任度较高的国有企业牵头。对于需要募集资金的企业与需要投资的绿色产业来说，更长期的债券代表了更稳定的资金。由于目前的绿色公司金融债都以短期为主，因此，投向绿色项目的资金虽多，但主要投资的绿色产业项目类型属于生态保护和适应气候变化、清洁能源、清洁交通等见效较快的项目，但对于需要长期建设起效的绿色项目方面的投入严重不足，如节能项目等，这些类型的项目在碳减排、绿色发展等绿色环保领域同样有着重要作用。而绿色公司债平均发行期限的增加，意味着相关投资企业将会增加对这些长期绿色项目的关注，使得处于企业选择范围的绿色项目更加丰富，也有助于绿色金融的多方面发展。

　　三是更多主营绿色产业及其他产业的企业的加入。主营绿色产业的企业在绿色债券市场上有着天然的优势。相较于其他行业迫于监管要求，必须将绿色公司债的大部分募集资金投入相关绿色产业项目，该行业企业可以将募集资金用于偿还债务，且还可以将一定比例资金用于补充流动性或资本金。因此，绿色公司债必将作为一种优质的融资渠道吸引主营绿色产业的企业。除了发行绿色公司债，该行业企业也可以利用行业内信息等优势与其他企业合作，推荐或共同投资于绿色行业中的优秀项目，这有助于绿色金融的发展。并且随着绿色投资等理念的发展与市场规模的扩大，会有越来越多行业的企业加入绿色公司债市场。

　　（2）绿色公司债发展建议

　　对于绿色公司债目前的发展趋势，也提出以下两点建议：

　　一是适当加强对债券信用评级的要求。目前，绿色公司债中私募债规模的增长率高于公募债的增长率。相较于公募债，私募债具有发行门槛低、成本可控，且无强制性信用评级要求的优势，是中小企业加入绿色公司债发行行列的重要手段。[2]对于正处于发展扩张阶段的绿色金融市场，私募债的快速增加是有一定益处的。但长此以往，由于私募债的信息封闭性，必然造成部分绿色投资项目的风险屏蔽，从而为绿色公司债市场的监管创造挑战，导致债券质量层次不齐，甚至造成投资者远超出预期的损失。因此，应对私募债的发展加以适当的限制，如制定绿色公司债发行的最低债券评级，从而通过第三方的评级机构增加私募债券的可靠性。

　　其次，对债券信用评级要求的增强并不代表较低信用评级的企业无法参与发行绿色公司债券。除去部分评级信息不明的非公开发行债券，2020年发行的绿色公司债的主体评级一般都在AA评级及以上，而债项评级都不低于主体评级，整体评级较高。其中，某些主体评级偏低的企业会选择寻找权威的担保人，若高评级担保人选择全额无条件担保的方式，则债项评级可提高至担保人评级等级，即较低主体评级的发行企业也可以发行较高债项评级绿色公司债。除此之外，也有部分处于期限内的债券由于发行主体的评级提升而在后续评级中转为更高评级。因此，无论是通过主体高评级优势还是各种信用增级方式，企业最终都可以发行高信用评级债券，从而使绿色公司债市场整体质量偏高。

　　并且，2020年整体信用评级最高的由中央国有企业的发行的绿色公司债，有明显的低票面利率优势。当然，这种情况也与发行期限、付息频率、利率类型等因素有关，高信用评级不能完全与低募集成本画等号，但是投资者一般可以接受高信用评级债券偏低的票面利率。在此趋势下，可以推测，适当的债券信用评级要求虽然会加大发行方的发行压力，但未来发行企业出于对盈利性的追求，也会不断采用各种增级手段使得债券更具安全性，降低投资者风险，同时也降低自身的募集成本，成功实现双赢。

　　图 6 2020年央企与非央企绿色公司债券票面利率分布对比

　　二是鼓励重点排放企业的加入。目前，中国绿色公司债的发行方少为重点排放单位，但有许多对应的绿色产业项目，如节能、资源节约与循环利用等项目，可以有效迎合重点排放企业的控排需求。因此，众多控排企业皆为绿色公司债的潜在发行人。并且，相关类型的绿色产业项目，由于见效时间久等原因并没有引起绿色产业投资者的青睐，十分缺乏投资。2020年中国发行的绿色公司债券募集的全部资金中，投入节能、资源节约与循环利用这两个项目的比例不超过3%，但这两个项目对达成我国“碳中和”等环保目标有着重要助力。因此，重点排放企业加入发行绿色公司债，不仅有助于其自身的控排要求，也可以弥补该债券市场对部分类型的募投项目的空缺，有利于该债券市场的扩张。

　　参考资料：

　　1．习近平：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szzsyzt/lsqs2017/index.htm）

　　2．中小企业私募债有什么优势？私募债券的优势 南方财富网（http://www.southmoney.com/bond/bondknowledge/202008/6714068.html）

　　(本文作者介绍：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副院长，长三角绿色价值投资研究院院长，讲座教授，绿色金融产品创新实验室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