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专栏作家 伍戈
对当前中国的就业形势有怎样的判断?当下中国稳就业难题到底在哪里?
第一,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没有显性的增长目标,而把保民生特别是就业作为相对比较显性的目标。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变化,也凸显出了在非常不确定的环境之下,要预测经济增长是很困难的。相比较而言,在保民生的硬性指标而言,固定一个民生的指标可能相对各方更容易接受一点,也更容易铆定一点。
第二,劳动力和就业的问题。我们平时看到的所谓调查失业率、登记失业率,在我们看来既不代表劳动力市场的供给,也不代表劳动力市场的需求,其实就代表着劳动力市场供需最后均衡的结果,这次疫情与以往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既有对供给面的冲击,也有对需求面的冲击,既有对劳动力供给方面的影响,也有对劳动力需求方面的影响,我想就从这两个维度谈谈对劳动力市场现状的看法。
客观上讲,这次疫情是对供需双方产生冲击的,就目前掌握到的高频数据来看,总体而言,供给方面的修复是相对比较迅速的。供给面修复的迅速程度既体现在原材料、产品的供给上,也体现在所谓的企业复工复产和劳动力复工方面,也包括其他专家提到的,包括农民工和其他人员。只要把省际之间的交通掣肘撤掉,把疫情的等级,比如未来把北京的应急响应级别再下调之后,人员的流动或人员供给其实是问题不大的。就全国范围而言,劳动力供给方面的约束,在疫情之下已经被逐步放开。如果说未来的劳动力市场还面临压力的话,那么最主要的压力还是来自需求端,也就是劳动力需求端,更贴切地说是经济的总需求端。解铃还需系铃人。从现在高频数据演绎来看,不管大家认可还是不认可,数据确实告诉我们一个非常清醒的趋势,国内经济在一个快速的V型反弹过程中,这种V型反弹,我们并不认为一定是可以持续的,但目前它的进程之快还是超乎想象。
不管是看房地产数据、基建数据还是其他更多要素的数据,目前这种修复,在过去两个月内的反弹幅度非常快。但是我们并不认为这些东西是可持续性的,因为它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过去砸了一个坑,现在我们在回补这个坑。所以,我们更关心的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未来的可持续性问题。中国的疫情在反复,北京的疫情也在反复,海外的疫情处在高位,综合医学专家的判断来看,我们感觉到疫情在秋冬季节会复发,但从边际思维而言,我们并不认为,至少从国内疫情在下一轮的秋冬季节复发来说,它的强度和深度不会高于以往,从这个意义来说,我觉得,从大趋势来看,中国经济还是在修复的,这中间还是有全国两会之后各种政策加码的原因。这是一个大的背景,在这种大背景下,劳动力市场客观上讲还是有很多非常突出的规律性的东西。
一是,一般认为劳动力市场的调整是滞后的。一季度经济砸出一个大坑,-6.8%,但是经济最差的时候一定不是一季度,一定是二三季度,所以我们觉得整个就业形势最糟糕的时候可能正在经历,或者某种程度上而言,现在未必已经达到顶峰,这是我们对劳动力市场的判断。
二是劳动力市场的变化,比如我们看到全国的房租,最近呈现出一个显著的下降趋势,这个趋势是过去几十年来都没有过的。大家知道有人的地方就要住房子,所以很多地方的房租在持续地下降。因为房子的供给没有明显的变化,所以租房者或者用人需求其实是在猛烈下降的,所以看到最近房租的下降幅度非常显著,这中间折射出劳动力市场的一些因素。这是从总量上看待就业,所以就业最差的时候还没有完全到来,可能还会滞后几个月,但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因为整个经济修复的趋势还是挺明显的。
第二,我们更担心的是这次疫情之后,很多东西的修复很难达到以前的状态。因为疫情的冲击和金融危机、汶川地震的冲击不同,那些冲击是外生的,这次有点内生的性质。疫情本身对我们每个人的生理和心理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我们看到过去,国际上很多大疫情过后,很多行业的消费意愿和投资意愿要修复到过去的情况是非常困难的,或者用经济学术语来讲,边际消费倾向的修复是很困难的。我们总结过过去很长时间后,在各国经历大的瘟疫之后,边际消费倾向修复至少要经历一年到一年多的时间才能修复,试想中国这次也是如此的话,很多与边际消费倾向递减相关的行业,它在未来一到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得不到修复,或者有些行业和业态濒临灭绝。所以,这是更加糟糕的问题。
我再补充一下对大学生就业的判断。最近我们招了一些实习生,有不少是中国人民大学的。我问到中国人民大学的应届毕业生就业如何,他们说就业还好,我当时就很奇怪。我觉得可能和行业有关,我接触更多的是经济部门的行业,但仍有一些因素不能忽视。我们这次疫情在全国范围内的暴发是2-3月份的时候,也就是春节之后在全国大量暴发。对于大学生而言,至少我了解到,有不少大学生在春节前就开始签约了,但是春节后也有不少签约的,他们也没有受到影响。但我的理解,整个大学生,如果今年有800万、900万大学生要就业,这些大学生受到的影响未必那么大,因为与疫情暴发的时点有关,可能对明年或者对现在7到8月份新一轮正在找工作的大学生影响可能会更大一些。基于目前的看法,我个人认为,从总量来看,就业形势最严峻的时候还没有到来,因为有滞后的问题。另外,从结构来看,我认为,疫情特殊冲击之后,未来可能要消失的业态或者高密集型的接触型的服务业群体更需要关注和关切。
基于当前严峻的就业形势,对解决就业难题有何短期和中长期的建议?
我补充两点,一个是长期的,一个是短期的:
就短期而言,今年要实现6%的调查失业率的目标等一系列民生指标的难度还是不小的,从这个层面而言,从疫情救急的场景而言,有些政策现在还是需要加码的。当然,我不是说盲目搞房地产和搞基建的这种加码,而是要做一些精细的测算,比如我们在分析过程中,在关注一个问题:哪些行业对增长的带动系数是最高的,哪些行业对就业的拉动系数是最高的,我们心中要做这样的测算。如果像过去按照投入产出表来计算,对整个经济拉动最高的行业,很多是包括传统经济动能的,包括房地产,也包括基建。从这个意义上讲,一方面“房住不炒”,另一方面不要过度重复地投资,但保持这样一些房地产和基建动能的基本增长或者逆周期的调控还是有必要的。我们进行过一些简单的测算,假设要实现今年6%左右的调查失业率,李实教授说的能够实现3%的增长也是不错了,假设今年我们实现2.5%-3%的经济增长,这个难度也是非常大的。即使我们考虑到地摊经济,考虑到公务员和研究生扩招的一系列问题,要实现这样的增长还是需要施加一些力量的。
今年政府工作报告说到3.6%以上的财政赤字率,这个3.6%以上怎么理解呢?我个人认为是在未来变化中动态的调整。如果确确实实很有增长潜力的那些所谓的“两轻一重”产业还是值得投入和投资的,特别是往人流密集的大都市圈进行投资,我相信比投向那些人流少的区域,犯错误的概率可能会小很多,这是一个科学计算拉动效率和拉动系数的问题。
第二,还是要警惕行政性做法。现在的公务系统,包括公共管理系统,为了稳就业,进一步扩招,在这方面我是持保留态度的。大家知道我们整个的公务体系包括公共管理体系,在全国范围而言,我个人觉得很多地方是很臃肿的,中央机关大家都很忙,但全国上下,特别是到县一级下面是非常臃肿的。所以,以稳就业的由头而扩大公务系统,特别是一些基层公务系统扩招,我觉得是不太妥的。我记得朱镕基总理在就业最艰难的时候依然提出的是减员增效,客观上是有阵痛,但后来不管是对劳动力市场还是对经济增长都是有帮助的,所以我认为还是要尊重市场化的规律,而不要偏行政化的措施。
最后我谈一点关于中长期的问题。对中长期劳动力市场,我是非常乐观的,一方面是基于对中国基本面的判断,更重要的是基于对中国劳动力市场和劳动力供给的判断。客观上讲,过去的一些计划生育政策,使得未来的劳动力人数有比较明显的下挫,在劳动力供给明显下挫的过程中,只要经济没有“塌方式”需求型的下降,劳动力市场总体是比较稳定的。过去五到十年内每年说就业难,但每年都提前两到三个月实现了党中央、国务院制定的年度就业目标,这和劳动力基本面是非常有关的。
举个例子,日本在过去是“失去的20年”,我相信中国的基本面会比他们好,但由于有加速的老龄化,整体而言,日本的劳动力市场还是出现稳定甚至供不应求的局面。从这个角度而言,我对中长期中国的劳动力市场相对乐观一些,但短期确确实实各方面要多管齐下,在疫情阶段确实还要有点应急性的措施,来应对和熨平经济周期、劳动力市场的波动。
本期首发于财新网
(本文作者介绍:长江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总裁助理)
责任编辑:张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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