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见领袖 | 李利明
5月27日召开的政治局会议审议了《防范化解金融风险问责规定（试行）》，会议指出：防范化解金融风险，事关国家安全、发展全局、人民财产安全，是实现高质量发展必须跨越的重大关口。制定出台《防范化解金融风险问责规定（试行）》，就是要进一步压实金融领域相关管理部门、金融机构、行业主管部门和地方党委政府的责任，督促各级领导干部树立正确的政绩观，落实好全面加强金融监管、防范化解金融风险、促进金融高质量发展各项任务。
防范化解金融风险，不仅要关注金融机构当前各类风险的静态状况，还要关注这些风险的动态演变，以及导致风险动态演变的各类因素，从而针对性的开展预防措施和化解工作。在导致金融风险动态变化的各项因素中，声誉风险是重要一项。对于金融机构而言，声誉风险与流动性风险和市场风险具有交互作用，很容易成为流动性风险和市场风险暴露或者爆发的导火索——过去几年来，一则网上传言或谣言就会让中小银行发生流动性风险事件，或者让一家市值千亿的城商行股价暴跌，这就是声誉风险的危害。
今天我以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期间美国第四大投行雷曼兄弟的倒闭为例，来示例声誉风险如何与流动性风险和市场风险交互作用，从而导致了一家大型金融机构的倒闭，加重了全球金融危机的严重程度。以下内容部分引自 Stefano Dell‘Atti、Annarita Trotta 主编的《Managing Reputation in The Banking Industry：Theory and Practice》一书，特此说明。
2008年以来，雷曼兄弟公司因为次贷危机遭遇较大损失开始受到各界的广泛关注。进入2008年下半年，雷曼兄弟的流动性风险和巨大损失被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而加剧了投资者的不信任，引发了股价大跌，陷入流动性危机和偿付能力危机，进而引发金融市场的普遍恐慌。在向韩国开发银行等投资者出售部分股权失败、寻求被巴克莱银行及美国银行收购失败、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试图救助失败后，2008年9月15日，雷曼兄弟公司破产倒闭，这是全球最大的破产案，是全球金融危机的标志性事件，引发了全球金融市场剧烈动荡、濒临崩溃边缘，也是促使美国国会同意出资拯救金融体系的关键事件。 雷曼兄弟的倒闭是由逐步发生且快速增强的声誉危机从而引发公司全面危机的一个典型案例，又由于金融行业的特殊性而将声誉风险传染至整个金融体系，引发全球金融机构的流动性危机。直到风险开始暴露之前的2007年末，雷曼兄弟整体经营尚可，并未遭受明显的财务亏损，按照当时的标准，资本充足率也很高（一级资本充足率7.1%，资本充足率10.7%）。但是在2008年之前的五年（2003-2007年），雷曼兄弟的CRMF（资本市场中的声誉资本价值）每年都是负数，主要原因是公司在企业社会责任、公司治理、管理层薪酬以及与利益相关者互动等方面都表现不佳，这就表明在破产前的五年里，尽管雷曼兄弟保持了较好的盈利能力，但是资本市场并没有在公司的股价中充分体现这一盈利能力。而这一点可能是雷曼兄弟在资本市场声誉危机的最明显征兆：公司的管理层不能有效且迅捷的作出反应来阻止公司失败。
从2007年8月起，雷曼兄弟开始面对它最严重的声誉危机，这个阶段一直持续到2008年9月15日其破产为止。当时，一些知名分析师开始怀疑雷曼兄弟对其6400亿美元资产组合中的非流动性资产评估不符合国际会计准则157号（FAS157）要求，这一准则在2007年被美国所采纳，要求公司实时评估包括房地产在内的非流动资产价值，以公允价值而非获取成本计入财务报表。资产组合中资产真实价值的不确定性受到质疑，这是雷曼兄弟面临重大声誉风险乃至声誉危机的主要成因之一，导致了它的股价最终坍塌。
虽然雷曼兄弟在倒闭之前的几个月拼命发行证券、出售资产包、寻求投资者，但收效甚微。同时，由于美国房地产市场的价格持续下跌，雷曼兄弟资产组合的非流动资产真实价值继续下降，让它成为投机客和卖空者的目标，也让它的投资者失去了信心，造成雷曼兄弟变成了有毒资产，不再被任何人信任。在对于雷曼兄弟的会计处理和它的股价普遍不信任的氛围下，被竞争者和卖空者传播的负面谣言，无论是否可信，都让投资者深信不疑，不再相信雷曼兄弟的任何官方声音，最终导致了它的股价坍塌和流动性枯竭，宣布破产。
有些金融机构不重视甚至无视声誉风险，对于投资者、客户和交易对手等利益相关者的声音充耳不闻，认为声誉不会影响经营，更不会影响生存。但是雷曼兄弟倒闭的情形告诉我们：一家机构如果没有了声誉，当它遇到危机、需要救助时，市场上的利益相关者们既不会相信它、也不会救助它，甚至会落井下石，加重它的困难，加剧它的危机，结果它只能是死路一条。
这就是声誉风险乃至声誉危机的最严重代价，因此，防范化解金融风险离不开对声誉风险的高度重视和有效管理。问题是：面对层出不穷的声誉风险隐患和应对处置挑战，面对声誉风险可能引发的流动性风险和市场风险等重大金融风险，金融机构特别是高风险金融机构准备好了吗？
(本文作者介绍：北京道誉声誉管理服务有限公司执行董事，原民生银行办公室新闻宣传处处长。)
责任编辑：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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