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安倍时代”，首相菅义伟如何带领日本走出困境

2020年09月21日08:33 作者:CF40

　　文/财经意见领袖专栏机构四十人论坛

　　本周，日本迎来了第99任首相——菅义伟，“后安倍时代”正式开启。

　　9月16日，在日本东京首相官邸，日本首相菅义伟（前排中）率阁僚走下楼梯，准备合影。日本执政党自民党新总裁菅义伟16日在日本临时国会首相指名选举中顺利当选日本首相，并立即组建内阁。新华社发（Pool图片，加藤一生摄）

　　在安倍晋三执政近八年时间里，菅义伟是其内阁中最重要的“二把手”——内阁官房长官，相当于日本内阁秘书长和发言人，同时他也是安倍多项政策的“幕后操盘手”。“幕僚长”，这曾是菅义伟的角色定位和政治志向，但如今，他仅用了半个月时间，便完成从“幕后”到”台前“的转变。

　　任何时候，权力都是争取来的，而不是等来的。农家出身的菅义伟深得此道。他厚积薄发，终于在古稀之年登上日本权利的巅峰。这一路当然不容易，正如他在竞选演讲中所说，“我几乎是从零开始，50多年前刚来到东京的我应该无法想象今天的自己。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只要努力也能立志成为首相。”

　　已经71岁高龄的菅义伟，从小读史，从《三国志》到《后汉书》，他奉行的座右铭是，“有志者，事竟成”。

　　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值得炫耀的学历，农村家庭出身的菅义伟到底是如何一步步登上了日本首相的宝座？现在，菅义伟任期只有一年，在任期间，他将如何施政？日本是否会提前迎来大选，而他又能带领日本走多久？

　　“只有东京才有希望”

　　菅义伟出生于战后的1948年。在日本侵华期间，他的父亲被征到东北修铁路。日本投降之后，父亲带领妻子和两个女儿回到了秋田老家，这里是一个只有100多户人家的小山村，冬天漫长而寒冷，积雪常常三四米。几年后，菅义伟在一个冬日的大雪天出生，父亲寄希望于他能“讲究仁义，创立伟业”，故而取名“义伟”。

　　菅义伟的家虽然地处穷乡僻壤，但在当地也算是小富人家。从小，菅义伟是同伴吵架的“仲裁员”，而且订阅了漫画也先让同伴看。他喜欢读书，尤其喜欢读历史。在去年的一篇文章中，他提到自己在中学时就读过《三国志》，并认为，“书中人物之间关系多变，尽忠与背叛不断出现，这些人性到了今天也不会改变，这和政治世界是相通的。”

　　到高中时，菅义伟对于未来虽然没有太远的想法，但他清楚自己不想接班父亲种植草莓的事业，一心想着离开那个“阴云满布、白雪皑皑”的农村。

　　60年代中期，日本经济已经进入高速成长期。而1964年举办完奥运会后，东京更是成为众多日本农村年轻人的“梦想之都”。当时，大量农村劳动力陆续涌到城市，许多外地年轻人甚至初中毕业就去东京打工，勤学一族往往白天在工厂劳动，晚上就到夜校学习。

　　1966年，高中毕业的菅义伟也加入了赴东京闯荡的大军。他和朋友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来到东京，一下火车便遇到了招工，不仅管吃管住，而且还有工资，他顺利地进入一家纸板箱工厂工作。

　　60年代的东京站图源/网络

　　回想起当年初闯东京的往事，菅义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说，“那时什么都不怕，就觉得，到了东京，就有希望。”

　　但是对于一个初入社会的年轻人，工作的辛苦，加上当时夜校比较多，可以学习打工两不误，让他再次萌生了考大学的想法。

　　于是他边打工、边学习，终于在1969年考上了日本法政大学法学部政治学科（夜间部）。四年的大学生涯中，他白天继续打工赚钱，大部分课程是在夜间和周末完成的。大学期间，他还加入了学校的空手道社团，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菅义伟曾说，空手道让他学会了很多礼节，以及前辈后辈之间的序列关系。“空手道的练习很辛苦，但也让我明白，再困难的事情，经过时间的洗礼，总会过去。”

　　大学时代的菅义伟（右一）

　　四年大学毕业后，菅义伟来到一家刚成立两年的电气设备公司上班，做配线工。实际上，这家公司存在的主要意义是安顿退休高级官僚工作。菅义伟曾说，正是在这里，他开始意识到“推动和改变这个世界的是政治”，从政的想法开始在脑海酝酿。

　　“令和大叔”的幕僚生涯

　　从配线工到政客的转变，来自于一个偶然的机会。1975年，通过法政大学就业辅导中心，菅义伟结识了校友中村梅吉，并在中村梅吉的引荐下，他成为了时任众议院议员小此木彦三郎的秘书，自此开启11年的秘书生涯。

　　1986年，已经38岁的他准备在横滨参选市议员，为自己的政治生命做下一步打算。但是来自秋田县没有任何当地背景的他，如何才能成功当选呢？菅义伟靠的是“扫街拜票”，他挨家挨户地去争取选票，为此磨破了好几双鞋，每次访问会尽量让自己的“头再稍微低一些” ，最后凭着这股韧劲，菅义伟成功在次年当选横滨市议员，踏出了他作为政客的第一步。再后来，他成了横滨的“影子市长”，并在横滨连任两届，干了8年。

　　在这期间，他读到了一本书，原本只是想了解战国时代一统日本的丰臣秀吉的成功秘诀，后来却发现，丰臣秀吉一统天下背后有一个忠心辅佐他的弟弟丰臣秀长。秀长是哥哥最信任的助手、智囊和最重要的辅臣。

　　读了堺屋太一的《丰臣秀长：一位辅佐官的生涯》这本书，菅义伟曾说，“通过这本书，我可以了解到，面对困难时，领导人必须在幕后得到坚定的支持。”此后，他便以丰臣秀长为“偶像”，要做一个居于幕后的“辅佐官”。

　　有了新的目标后，1996年，48岁的菅义伟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内阁阁僚”，便参加竞选众议员议员，结果当然是成功了。此时，他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政治恩师”梶山静六，当时的梶山静六担任桥本内阁官房长官一职。

　　1996年，菅义伟当选众议员议员

　　梶山彼时认为“派阀时代已经结束”，“要集结持有相同想法的人们来搞政治。”不管菅义伟是不是受其影响，在梶山静六1998年竞选自民党总裁时，菅义伟跳出原先所在的桥本派，转而支持没有强大派系的总裁候选人梶山。但梶山失败了。

　　上世纪90年代，政治世家出身的安倍晋三登上政坛，到2000年，这位世袭“新秀”已经成为内阁官房副长官。菅义伟很快认准了这支“潜力股”，并在应对朝鲜绑架日本人问题上，与安倍晋三加深了交情。2006年，安倍首次出任日本首相，起用菅义伟为总务大臣。这是菅义伟首次真正开始担任阁僚。

　　安倍2007年因病辞职后，自命为“丰臣秀长”的菅义伟力劝安倍东山再起。最终，2012年安倍晋三再次上台。这一年，菅义伟不仅成为安倍内阁的官房长官——一个真正的“二号人物”，也出版了个人自传《政治家的觉悟》。自此，菅义伟开启了他作为“政治家”的职业生涯。

　　官房长官，在日本政治系统中，相当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是真正汇集、协调日本各特殊专设部门的信息与决策，为首相和政府提供政策建议的关键职位。

　　在这样一个职位上，菅义伟一干就是7年零8个月，可见安倍对其之信任。实际上，菅义伟并不是没有野心。在他第二次进入安倍内阁后，曾力荐过一本对他人生产生重要影响的书——美国第一位黑人国务卿科林·鲍威尔的自传《It Worked for Me：In Life and Leadership》。科林·鲍威尔也是一个“草根逆袭”的典范，书中讲述了鲍威尔如何从底层凭借个人实力一步步走上权力巅峰。

　　就是这样一个一直想做“丰臣秀长”的“辅佐官”，此前一直默默无闻，直到去年因为公布“令和”新年号而意外走红，被媒体和日本大众戏称为“令和大叔”。如今这位“令和大叔”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像丰臣秀吉和科林·鲍威尔一样的领导者。

　　2019年4月1日，菅义伟手拿墨书发布了新年号

　　显然，不管是民众还是自民党内部，都低估了一个谦逊而深藏不露的人的政治野心。

　　在近八年的时间里，作为官房长官，菅义伟以一天两场的节奏主持了3200场记者会，从未失误过。“稳”是他一贯的风格，而这也是自民党内部推选他接替安倍的最重要的理由。作为安倍的接替者，菅义伟的任期只到2021年9月，届时日本众议院本届任期也将结束，并会在明年10月21日前举行大选，但目前也不排除大选提前的可能性。

　　自民党寄希望于菅义伟带领政权平稳过渡到明年。可是，明年，他能否打破安倍之前“首相一年一换”的魔咒，在选举中再次“逆风翻盘”吗？这一切都是未知数，答案都暗藏在他接下来一年的执政实践中。

　　没有安倍的“安倍经济学”如何前行

　　当前摆在菅义伟面前的有三座“大山”——应对疫情、举办东京奥运会、恢复经济。每一个都是难啃的骨头。

　　菅义伟的当务之急就是继续应对新冠疫情。此前，安倍就因为疫情应对不当而民调下滑，如果菅义伟再不能有力地控制疫情，他首相生涯的终点或许也不远了。

　　在9月16日的首相就职仪式上，菅义伟说，目前“最优先的课题是新型冠状病毒对策”。他表示，“要坚决避免日本发生像欧美各国那样的爆发性疫情扩散”，并在总结年初以来抗疫经验的同时，完善检测体制和医疗体制，“争取在明年上半年之前确保疫苗在所有国民中普及。”

　　在应对疫情方面，菅义伟的思路是通过行政数字化，解决疫情应对中的行政堵塞问题，并且普及个人编号卡，从而更便捷地为居民发放消费券、救济金。

　　在经济复苏问题上，作为“安倍经济学”最重要的支持者和操盘者，菅义伟表示，将延续以货币宽松、财政支出、增长战略为三大支柱的“安倍经济学”。菅义伟表达了对安倍时期奉行的超宽松货币政策和低利率的支持。在他就职的第二天（9月17日）上午，日本央行决定继续将基准利率维持在-0.1%的水平。

　　菅义伟和安倍晋三

　　目前，日本经济面临的主要是内外需严重不足问题。这种情况下，菅义伟主张通过上调最低工资、减免税费、重点支持中小企业融资，以改善经济基础活力，但这些政策也不可避免地对财政造成压力。他还考虑在今年年底前编列另一套经济刺激计划，让经济在疫情结束后进入新阶段。

　　此前，为弥补财政资金、控制政府巨额公共债务，安倍曾在2014年和2019年两次上调消费税。在菅义伟看来，目前对消费税维持现状是比较好的选择。他认为，下调消费税需审慎。目前应通过扩大支出和增加贷款来保护就业，并帮助企业继续运作。他提出，将针对需要的人采取持续化补贴、雇用调整补助金、无利息和无担保贷款等经济对策。

　　菅义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安倍政策执行者，在他的规划中，还要对部分政策予以调整。他认为，提高经济潜在增长率的重要方式是提高企业生产率，要对农业等产业进行必要的结构性改革，还要增加投资以提振经济。同时，他还表示，将促进中小企业的合并与重组，并给这些企业敲响警钟称“不增强自身实力就会走投无路”。在他看来，重组对地方中小金融机构同样重要。

　　另一个摆在菅义伟面临的难题，是确保已经延期的东京奥运会能顺利举办。此前，东京奥运会因疫情延期至2021年7月。菅义伟表示，“将会全力以赴，实现明年大会的举办”，但举办奥运的关键还在于疫情，如今美国和欧洲等西方国家疫情仍未好转，奥运会的举办前景不仅取决于日本国内的疫情应对，还取决于全球的疫情防控形势。

　　当然，菅义伟肯定会期望奥运成功举办，毕竟前期的投入巨大，如果无法举办，这个损失对日本来讲实在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