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专栏作家 付明德
媒体和公众是根据康美的“存、贷双高”这种不正常现象，质疑其近四百亿元货币资金的真实性。康美若要消除公众的质疑，首先就要举出其具有如此规模货币资金的证据，然后再向公众解释何以有那么多的资金闲置着，但却要高息举债？是不是有“顾左右而言他”的感觉？
粗略统计了一下，自从2012年底，康美药业被《证券市场周刊》赐予“谎言”的“美誉”，至2018年10月底，康美大概发了十一份澄清公告，除了一份是附和媒体的赞誉外，其余的均是对媒体和公众质疑的澄清。鉴于监管部门还没有公布对康美药业的调查结果，尚不便对某些澄清公告进行评论。但有一份澄清公告是可以评论的，那就是2018年10月18日发布的《康美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关于媒体报道的澄清公告》，因为这份《澄清公告》，被其4月30日披露的《康美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关于前期会计差错更正的公告》驳得体无完肤。公众可以通过这份澄清公告，欣赏到康美精美绝伦的说谎技巧。
资料显示，2015年末-2017年末，康美药业的货币资金在总资产中的比重一路走高，从41.51%增长至49.7%，截至2018年6月底，康美药业账面上的货币资金高达398.85亿元，占总资产的50.66%；与此同时，康美药业的有息负债（包括短期借款、长期借款、应付债券、其他负债等）在净资产中的占比也一路走高，截至2018年6月底，有息负债高达347亿元，占净资产的比例为104%。
这样的财务信息让人无法理解。既然手握近四百亿的现金，那又何必多方融资、四处举债？另外，根据康美药业披露的信息，347的有息负债，需要支付的财务费用高达10余亿元，而康美巨额现金的利息收入只有区区0.5亿，这既与近四百亿的现金不匹配，同样也让人费解：近四百亿的现金不用，任其躺在账上睡大觉，却不惜增加十余亿的财务费用，用贷款维持生产经营，何也？这显然违背最基本的商业逻辑。这种存款和贷款双高的现象，让人怀疑康美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现金。对于媒体和公众的质疑，康美药业于2018年10月18日发布了《澄清公告》，对媒体和公众的质疑进行澄清。下面欣赏一下这个《澄清公告》。
在该公告中，康美坚称至2018年6月30日，“公司账面货币资金为398.85亿元”。对于为何有这么多的现金，还要借那么多的钱？康美做如下解释：
第一、“ 经过多年的业务扩张及近年来的企业并购，截至2018年6月30日，合并范围公司已达124家。 根据公司发展战略规划，新增的项目投资、产业并购和中药材贸易等对货币资金和融资规模的需求都非常大。”“ 公司未来几年预计的项目投资资金需求为443.91亿元，”“ 加上公司日常的业务经营和中药材贸易”，“ 公司需要保持较高的货币资金余额”。
第二、“公司是一家民营企业，传统的融资渠道比较单一、银行长期资金的融资难度极大，而公司部分投资项目规模较大、回收期较长，为保障未来业务拓展的需要，公司必须不断地保持融资节奏，并维持与金融机构长期稳定的战略合作关系。”
第三、“公司的产业链一体化运营模式为自身带来产业链各个环节的拓展机会和较高的投资收益，最近三年公司的加权平均净资产收益率分别为18.54%、14.88%和14.02%，而产业链一体化运营模式中商业机会的捕捉和业务规模的扩展需要公司不断地做大资产规模和保持资金的流动性。根据公司的业务发展战略，在业务拓展的边际收益高于理财投资回报的情况下，公司会有计划地保持融资的规模并且保持资金的流动性，而不会将货币资金用于理财投资。”
媒体和公众是根据康美的“存、贷双高”这种不正常现象，质疑其近四百亿元货币资金的真实性。康美若要消除公众的质疑，首先就要举出其具有如此规模货币资金的证据，然后再向公众解释何以有那么多的资金闲置着，但却要高息举债？不知道您读了上述公告，能否消除上述疑问？是不是有“顾左右而言他”的感觉？
当然，康美的这一澄清公告，半年后就被它自己驳斥的体无完肤。根据其2019年4月30日披露的《康美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关于前期会计差错更正的公告》，表明其“由于公司核算账户资金时存在错误，造成货币资金多计29，944，309，821.45元。”
这不啻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一耳光，把康美近三百亿的现金打飞了。证明媒体和公众的质疑是正确的，当然，也充分证明康美自称拥有近四百亿货币资金是地地道道的谎言。
通过康美的财报和澄清公告，公众可以“欣赏”到康美一贯说谎的本性和说谎的底气和勇气。
众所周知，企业的资金是存放在银行的。企业想知道自己有多少钱，只要到银行查询一下就可以了。或者登陆自己网上银行的账户，有多少钱自然就一清二楚，一分也不会差。因此，货币资金这个科目是不容易出错的，也不容易造假。A股市场上也曾经涌现出很多造假的案例，比如著名的蓝田股份、比如银广夏，他们均是通过虚构收入粉饰业绩，鲜有在货币资金这个科目做手脚的。因为造假也要有点技术含量，比如扇贝跑了，就颇有创意。凡是敢于在货币资金这个科目动脑筋的，一定是勇气可嘉、底气十足。康美就属于此类。
在《康美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关于前期会计差错更正的公告》中，康美药业“坦承”多计货币资金299.44亿，更正后，截至2017年12月31日公司实有货币资金42.07亿，多计的金额是实有金额的7倍，这个“差错”错得是在是太离谱。然而，康美却将发生“差错”的原因归结于是“公司核算账户资金时存在错误”，这又是一句地地道道的谎言。前边说了，货币资金存在银行中，如果公司想知道自己有多少货币资金，只要轻轻的敲一下键盘就可以了，不需要进行复杂的核算。如果真的是核算错误，为什么在遭到公众和媒体的质疑时，不认真的重新核算一遍，而是在澄清公告中信誓旦旦坚称自己确实有那么多的钱？因此，把多计近三百亿的货币资金说成核算错误，凸显康美惯于说谎的本性。至于康美的董事长接受采访时称“财务差错和财务造假是两件事”，否认财务造假。而康美药业在致投资者的道歉信中，将出现差错的原因归结为称“快速发展”“带来的”，不过是恶习难改、习惯成自然罢了。康美敢于在如此简单的会计科目进行毫无技术含量的作假，其说谎的勇气和底气实在令人“敬佩”。当然，仅仅谴责康美说谎是不够的，更应当追问其说谎的底气和勇气来源于哪里。
(本文作者介绍：北京市中银律师事务所律师。谋生之余，亦关注法治、民生、资本市场等领域的热点话题，希望能够为中国的法治建设尽点微薄之力。)
责任编辑：张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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