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刘乾坤北京报道

　　同在法庭旁听席上私下的议论一样，证券界很多人士认为目前站在涉嫌操纵中科创业(000048，原名康达尔，下称0048)股票交易价格罪被告席上的几位和他们所涉案的内容，不过是整个中科事件的“冰山一角”。

　　上周，随着丁福根、董沛霖等涉嫌操纵中科创业股票交易价格罪在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的开庭审判，吕新建(庄家吕梁)一手导演的“中科事件”终于被公开，尤其是吕梁背后54亿巨额资金的融资平台的曝光(不仅包括吕梁自己成立的20余家空壳公司，更包括由120多家营业部、80多家金融机构编织成的巨大的资金网络)。

　　申银万国陆家浜营业部不过是中科事件54亿巨额资金最大最令人瞩目的融资平台之一，而丁福根等被告则同样不过是整个中科事件的几个台前人物而已，真正的主角和幕后人物——吕梁和朱焕良——还隐身事后。

　　法庭将在本周继续审判。据可靠消息，法庭并不会当庭宣判。然而，这并不是上周人们关心的焦点——法律将对丁福根等被告做怎样的裁决。“诉讼交易”

　　“从我的当事人在侦查预审阶段提供的口供看来，他如实地反映了情况，认真配合、协助检察机关的工作，态度积极。我希望合议庭在最后合议的时候予以充分考虑。”

　　“对于辩护律师关于被告认罪态度的辩护，我们也予以支持。”

　　作上述表示的，分别是被告丁福根的辩护律师柴冠宏和本案主控检察官吴春妹。在6月13日的庭审当中，辩护人和公诉人似乎更愿意表现他们的默契。

　　这在西方被称为“诉讼交易”。在诉讼交易中，控辩双方达成某种默契，辩方尽量不刺激控方，主动认罪，以换取法官对被告的好评，而控方则不在具体问题上纠缠，以减少诉讼成本。一位旁听庭审的法律界人士告诉记者，这在西方是公开进行的，而国内还只能私下里进行，同样很普遍。

　　“虽然案情复杂，但是被告在调查阶段就已经提供了大量的口供，而且有大量的物证，尤其深交所提供的交易记录，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可以辩护的余地很小。”当日庭审结束后，柴冠宏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向记者坦陈：“我们都很克制。”

　　人称“小丁”的丁福根是整个诉讼的核心之一。1998年年初，丁福根结识吕梁不久，就决定跟着吕梁做。可以确认的是，吕梁当时告诉了丁福根：他要做股票，他可以通过朋友融到资金；他还可以弄到股票。

　　虽然最后的操作全景需要时间和法庭的最终确认方能大白于天下，但是，通过最初的200多万股反复质押融得资金，再通过这些资金建立更多的空壳公司，并购买更多的股票，朱焕良和吕梁，以及吕梁控制的老鼠仓之间的对倒、对敲，以及配合法人股和一级市场的收购、不断发布上述从没兑现的利好消息，0048的股价从最初的9元，上升到最后的84元，完成了吕梁最初向丁福根这样的信徒宣扬的股市神话。

　　丁福根则负责统一调度资金划拨并制作资金划拨表、起草并签资金委托协议、结算、作为大多数的质押贷款的被授权人，接受吕梁的指令并具体指挥遍布在全国120多家营业部的操盘手，乃至直接操盘等等，事无巨细，俨然吕梁的一个“超级管家”。吕梁供词？

　　“吕梁供词在检察官手上捏着呢！”据一位见过本案卷宗的人士讲，主要嫌疑人吕梁和朱焕良不在此次被告之列，而且，检察机关以及证监会已经掌握了大量的口供和事实证据，才是诉讼过程没有悬念，乃至达成“诉讼交易”的根本原因。反倒“吕梁的下落是最大的悬念”。

　　正如另一位被告庞博的家属所言，与主要嫌疑人相比，丁福根、董沛霖等人确实只能算站在前台的“倒霉蛋”。被告庞博是另一位重要的操盘手——直接接受吕梁或丁福根的指令。

　　而上述人士所称“吕梁供词”，又为本来神秘的吕梁下落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吕梁在逃是此前最为流行的说法，一说是在加拿大，另一种说法是吕梁在国内，一位辩护律师称，前不久公安机关还截获了吕的手机信号——在南方行驶的一列火车上。“吕梁供词”显然提供了新的想象空间——吕梁已经在押？支持此次公诉的北京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主控检察官吴春妹不愿就此作任何评论。在她的公诉词里，关于吕梁的说法是“将另案处理”。在旁听席上就座的证监会稽核二局的官员对此同样不愿置评，包括吕是否曾到证监会“自首”、有否交过一个6万字的手稿。吕梁下落不明是否有更深的背景，目前大多数人讳莫如深。

　　吕梁庄股神话故事，是从277.9万股转托管开始的。在吕和朱的最初的协议中，这部分股权的转让，吕不必付任何现金——事实上，在当时，吕甚至还欠董沛霖2000万的债务——约定一个高于市价的协议价，吕通过以后股价上涨获得的资金与朱焕良分成。当时的市价是9元多，协议价是13元左右——正是这封协议埋下了日后朱焕良反目的伏笔。

　　吕的许诺是，转让两个月后，股价将达到20多元。这段时间吕陆续从朱焕良手中接过3000万股的流通股，占流通股的50%以上。然后通过丁福根向分散在全国125家证券营业部操盘手发布指令，再由这些操盘手在多达1500多个股东账户上同时买进或卖出，吕梁已经完全可以把0048股价操控在手了。

　　显然，如果没有一级市场配合，或者说是董事会配合，这样赤裸裸的运作显然太扎眼。于是，1999年4月和5月，吕梁又安排机构资金，两次共收购了康达尔34.61%的国有股。他安排的人手也终于在康达尔董事会的11个席位中占据了7席。当然这全部是在和朱焕良的配合下完成的。而朱在深圳则有广泛的人脉关系。达到完全控制康达尔之后，吕梁长线投资故事才真正开始。

　　“有董事会不断发布的利好消息配合二级市场的炒作，任何假话都会变成真话，中小投资者不上当才怪。”和记者一起坐在旁听席上的国泰君安方庄营业部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

　　对0048股票的不断吸筹和洗盘，筹码越来越集中、股价越来越高。要命的问题是，康达尔公司盈利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而吕梁对资金的需求却越来越大，融资的速度已经赶不上需求了，这时吕盯上了其他股票。在丁福根的建议下，吕梁选择了岁宝热电、莱钢、马钢以及中西药业等几只股票。虽然没有人清楚，吕梁是为了构建中科系而选上它们，还是因为资金压力——用这几只股票的盈利来保证0048的资金链条不断。但可以肯定的是，在1999年5、6月的某一个星期，吕梁“在中西药业上就赚了2000万”。

　　这2000万，吕并没有拿来和朱焕良分成，而是补了不断扩大的资金窟窿。“这成了朱焕良在高位抛盘的直接原因。”丁福根庭审时说。朱不陪吕玩理念了，他要赚一笔跑了。事实正是这样。朱跑了，这时是2000年12月25日。之后一直到2001年1月9日，0048的股价在连续9个交易日的跌停之后由当时的33.50元跌到13.01元。幕后的机构

　　融资是吕梁神话的生命线。吕梁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有故事后面长达125家机构的名单。其实，这还是被列上名单的。一些大机构，更是在人们的视野之外。

　　香港的一家大机构至今仍让人摸不着头脑。这是吕梁在接管277.9万股时就提过的神秘机构。再后来，中科系渐渐露出水面时，0048的股价已经高企，吕梁资金已经开始捉襟见肘。丁福根供述：“吕梁还找到了北国投、云南红塔、山东国电和铁通参与重组和炒作。吕专门去了昆明，和红塔一位副总以及投资部负责人见面。”这是2000年10月。可以称得上巧合的是，人们熟知的红塔系也正是在这时才开始显山露水的。

　　“朱获利11亿。亏损的大多数是后进来的机构。54亿资金是滚动融进来的，先借的就先还了。”一手掌管着所有资金进出记录的丁福根供认说。

　　吕梁融资方面最得力的“干将”当然要数董沛霖。第一笔资金就是董利用关系从哈尔滨腾达典当行融来的1000万。接下来是辽宁丹东等地的典当行，共4000万。申万上海陆家浜营业部更是后来发展的华东地区融资大平台。目前，有媒体透露，虽然讳莫如深，但是申万由此已经导致了高层震荡，当时的陆家浜营业部总经理顾翠华更是抱病归隐。

　　如此相似的还有杭州的四家——浙江信托、杭州信托、华夏银行杭州分行以及杭州市商业银行。据被告之一的何宁一供述——这四家融资机构的牵线人——在这些机构提供的委托理财标准协议上，根本就没有要求注明资金用途，所以，它们的资金用途统一是“流动资金”。这就是后来被大量复制的所谓“银行资金入市”。

　　当然，54亿资金的大头还是由证券营业部提供的。他们不仅为吕梁提供了大部分股东卡和全部的一线操盘手，他们更深的目的是佣金。凡是由营业部提供的资金，必须在指定的营业部交易约定的股票。“他们也监管资金的安全性。但是他们更关心交易量。”被告人供述称。

　　就是这样，通过签定不同的协议：股票质押、现金质押、委托理财、合作等等，约定一个回报率(15-18%)、一个期限、止损线(80-90%，低于此线后将被证券营业部强行平仓)，54亿巨量资金，就这样从不同的机构汇到吕梁遍布全国的账户上，供其驱使。

　　“这才是吕梁神奇的幕后力量。”不愿透露姓名的专家评价说。但是他不愿对吕梁本人的作为作任何评价。“吕梁的问题涉及到中国资本市场更深层的问题。吕梁的失败既有自身的原因，也有中国特殊的国情和当时的政策原因，更有媒体的推波助澜。”

　　该专家所说的政策原因，是指证监会超常规发展机构投资者指引下的一系列政策，更有5·１9三大利好政策、央行出台允许流通股质押的规则出台(目前已经暂停)。而权威媒体的推波助澜一直到中科神话终结的前一天还在继续。

　　也许和申银万国陆家浜路营业部一样，更大的震荡将来自于他们。当然，这取决于已掌握着数目庞大的名单的监管部门将用怎样的监管理念和技巧来平衡各方面的利益。无疑，这是对监管者严峻巨大的考验。

　　中科创案检查建议书涉及的125家营业部名单(一)

　　中科创案检查建议书涉及的125家营业部名单(二)

　　中科创案检查建议书涉及的125家营业部名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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