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周刊：美国能源革命盛宴是纳税人的悲剧
图为最新期《新闻周刊》杂志封面导读：最新一期《新闻周刊》封面文章称，美国已是全球头号能源生产国，但政府对石油公司每英亩土地地租的要价尚不及星巴克一杯咖啡，特许使用费的收取仍沿用近百年前的标准。纳税人为此损失不知凡几，却还要忍受创纪录的高油价。
我们的单引擎Cessna Centurion 210飞机以180英里时速在罗恩高原的万米高空巡航，下面是科罗拉多州的一片野生动物保护区，同时也是油气钻探公司激烈争夺的联邦土地。只见山脉间成百上千条道路蜿蜒通向钻探工地。
点缀在高高的山脊和森林中的是按联邦规定上色掩饰的建筑物和钻机，以及钻探过程产生的污水形成的污水池——这是无法掩盖的。
钻探区一目了然。非营利组织EcoFlight负责人戈登(Bruce Gordon)说：“五年来它们完全占据了这片地区”。EcoFlight为钻探区、森林砍伐和露天矿区上空的飞行参观提供赞助，让那些不能目睹能源开采过程对土地全面影响的人增进了解。“现在未被开采的处女地很少，非常引人注目。往任何方向飞不到30分钟，就可以看到残迹，”戈登如是说。
那是2011年，正值美国原油全年开采量首次超过全部原油需求的35%，所需天然气25%来自美国领土，从而自1949年以来首次成为石油产品净进口国。在这一转变过程中罗恩高原具有突出地位，在美国本土48个州钻探公司向财政部缴纳的联邦土地特许使用费中最高。尽管如此，罗恩高原的总地租刚好超过1亿美元，与科罗拉多州油气公司2011年90多亿美元的总营收相比微不足道。
这里摩擦不断。在美国能源欣欣向荣的中心地带联邦拥有一大片土地，但纳税人从中却没有得到多大经济利益。问题可追溯至美国早期历史，“天定命运论”促使格兰特总统在1872年签署一项采矿法，允许投机分子西进开采联邦土地上的资源，而向他们收取很少的费用甚或分文不取——他们可以将大部分发现据为己有。
“显然当时他们没有想到钻探石油或天然气，但南北战争后通过让渡自然资源鼓励西部定居的做法在今日美国政策中仍有体现，”科罗拉多大学采矿与自然资源教授弗林(Roger Flynn)说。弗林还兼任“西部采矿行动项目”(Western Mining Action Project)主任，向环保组织和美国印第安部落提供法律意见。
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石油热之后，国会于1920年调整了法律，要求开采商支付定期更新的年租费后才有权在公共土地开采石油，收取销售收入的1/8作为特许使用费。如今将近百年之后该政策仍然有效，普通美国人不知损失了多少亿美元，而且他们还不得不为创纪录的高油价买单。
这不是环保主义者或反现代化者的轻率指责，而是国会非党派研究机构政府问责局广泛调查后的结论。尽管听说能源独立将惠及所有人，但美国人很可能无法享受他们自己的能源盛宴。
请看这些扣人心弦的数据：过去五年超过1/3的原油和超过1/5的天然气开采自出租给油气巨头的联邦土地。然而巨头们支付的租金最近一次调整是在1987年，以当时18美元/桶的年平均油价为依据。从那以后地租没有变动——尽管美国出现了能源革命且油价突破100美元/桶。
“美国纳税人将从这些开采活动中获得多少存疑，”Mountain West Strategies公司能源顾问Peter Kolbenschlag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众多特别利益集团影响国家财政政策的结果。”
虽然联邦土地在竞争性的拍卖过程中可达数万美元/英亩，但十年开采期的年地租起价只有2美元/英亩。这么说吧：美国队每英亩联邦土地的要价不及一杯星巴克咖啡。美国内政部土地管理局( Bureau of Land Management )表示，目前尚无改变这种状况的计划。
如果计入通胀因素，1987年2美元的购买力只相当于今天的50美分。于是虽然油价飙升，美国对石油巨头的要价只有30年前的1/4。
打一口井意味着要付矿区特许使用费——石油巨头与国家的又一棘手问题。油气巨头陆上开采生产的特许使用费为销售收入的12.5%，海洋开采的特许使用费率从上世纪20年代的12.5%提高到2007年的18.75%。陆上石油开采特许使用费尚未提高，当油价高企时提高特许使用费的提议则受到被石油巨头游说的国会议员的强烈反对。
不过，对特许使用费如何征收拥有自有裁量权的内政部也没有帮上忙。国会授权内政部根据公允市场价值确定特许使用费率，内政部于1982年决定“公允市场价值”不应根据美国领土领海发现、生产的油气价值确定，而应根据“勘探权”确定。
增进纳税人回报的努力没有取得成效：2009年内政部向最高法院起诉要求征收油气公司几十亿美元的特许使用费，但最高法院拒绝受理。起诉书表示：“无论应缴的确切特许使用费最终证明是多少，其损失将是巨大的，将对财政部产生直接的不利后果。”当时的损失估计是190亿美元。
随着油价在2008年飙升至近150美元/桶，政府问责局重新审视了内政部的决策流程，认为纳税人从归他们所有的庞大能源资源中的获利大打折扣。在研究其它国家如何定价珍贵矿产资源后，政府问责局得出美国在“全球104个石油天然气财政体制中的排名为第93位”。也就是说，能源价格低、被视为营商环境优越的美国排名差不多垫底。土地管理局一位匿名高级官员表示，“与石油公司在哈萨克斯坦等国的付出相比，我们对他们征收的费用少得令人发笑。”
美国政府对油气公司费用征收方式改革的主要问题很容易总结。埃克森美孚发言人杰夫斯(Alan Jeffers)说：“我们希望某些规定出台后在整个投资周期内都不要改动，其中包括特许使用费结构的稳定。这是国家自然资源行业的行规。我们遵守交易的义务，希望其他人也能做到。”
在私人谈判土地出租时，很多土地所有者质疑特许使用费率是否公平，他们称油气公司常常扣除各种隐性成本，支付的是净特许使用费而非毛特许使用费。“对此我称之为安然会计式特许使用费率，因为扣除各种未知成本后剩下的才是你的特许使用费，”弗林说。“如果要我以律师身份向正在寻求私人土地交易谈判的某人提供建议，我永远不会让他们接受净特许使用费。”
如何比较政府与私人商定的地租和特许使用费？虽然各州交易数据不同且通常保密，但一般而言大多数当事人估计政府的地租和特许使用费率低到不能再低。联邦使用费率由内政部确定，尽管能源价格波动却维持不变。
美国自然资源收入办公室数据称，2010-2012年开采活动活跃的几年联邦政府获得的特许使用费每年只有110多亿美元，这不仅包括石油和天然气的特许使用费，还包括煤炭、硬岩采矿等所有自然资源特许使用费。与此同时仅在2012年一年，能源资源一半在国内的埃克森美孚的营收便达4823亿美元。
石油和天然气资源至少给财政部带来了一些钱。弗林指出，美国对黄金、铜、铀及其它大部分关键资源并不收取特许使用费。“我们在国会无力改变这一政策，”弗林说。“从加拿大到南非的各国公司来到这里掏空美国且根本不交特许使用费，很多人认为这对美国人民极端不公。”
也许对美国人的最终打击在于，虽然政府每年把大量我们共同所有的石油天然气储备让与石油巨头，但它们开采、加工后高价卖给我们。国会1995年通过的《深水区权利金减免法》(Outer Continental Shelf Deep Water Royalty Relief Act)。政府问责局估计，该法实施的前五年国家特许使用费损失达800亿美元。
今年春，参议员范斯坦(Dianne Feinstein)和尼尔森(Bill Nelson)联合提出禁止内政部免除相当于数十亿美元特许使用费的法案。来自加州民主党的范斯坦一直试图废除特许使用费减免的做法，因为伊拉克战争以来油价已经飙升。“鉴于石油巨头获得了创纪录的利润，我认为它们不再需要纳税人的帮助了，”范斯坦说。
到底美国人被骗走了多少钱？纳税人不仅放弃他们的自然资源，还掏钱让石油巨头把自己拖走。
自然资源收入办公室的数据称，2012年美国白送了1.21亿桶石油，按当年的平均油价计损失超过104.4亿美元，此外还白送1.97亿立方英尺天然气，总值超过美国政府从全部自然资源的所得。然而同年美国人却要支付创历史最高纪录的油价——每加仑3.60美元。
2011年美国政府做得“更好”：不仅白送了全部所得，还欠石油巨头1.37亿桶，按时价计119.2亿美元；天然气白送2.59亿立方英尺，价值数十亿美元。
由于水力压裂法的大发展，美国正在经历一场能源革命。能源部预计今年石油产品出口将创历史新高，使进出口差距在2011、2012年创纪录后缩小至400万桶/日。
所有这些增加的油气产品涌入市场将拉低价格，对吧？你错了。虽然天然气的新增供应压低了价格，但预计低价不能维持，因为油气巨头正赶忙建设天然气出口设施，以便尽快将开采的资源出口。结论是，美国长期以来梦想的能源独立并不包括低能源价格这一内容。
虽然美国人支付了较高的油价，但很多国家愿意支付更高的价格。我们的石油最大出口国加拿大、墨西哥、巴西、智利、中国、哥伦比亚、巴拿马、法国、荷兰每天各从美国的进口量超过10万桶。这种稳定的流出意味着石油巨头能在国内造成足够的稀缺状态为价格托底。
在华尔街是高风险高收入，但美国人被要求承担在他们的土地和海岸线上空前开采所伴随的风险，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
当联邦政府重新开门，它会让美国汽车司机喘息一下、重审石油巨头向他们销售他们所有的能源付出了多少代价吗？不要幻想了。正如Getty Oil公司创始人盖提(John Paul Getty)所说：“温顺者终将继承地球，除了采矿权。”(柠楠/编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