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税法根本性变革：简洁、公平、有助经济增长

　　专访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院长斯基泽

　　特约撰稿 奥立弗 发自纽约

　　在经历15000多次细节性的修正调整后，美国总统布什的税务改革专家小组经过8个月的调查、分析和讨论，在2005年年底推出了两个重磅炸弹式的税改方案，意在推动美国税法 的又一次根本性变革。

　　这两个改革方案分别是“简化收入税方案”(SimplifiedIncomeTax)和“增长和投资税收方案”(Growth and InvestmentTax)。专家小组认为，这两个方案都符合关于税改的简洁、公平和有助于经济增长的三个原则。

　　“简化收入税方案”将简化税表、取消现行复杂的计算公式。另外，绝大部分现行的减税和退税条款都会被取消，代之以鼓励储蓄、慈善捐赠和购买房屋等退税方式。“增长和投资税收方案”同样致力于简化收入税，不同的是对家庭以及公司储蓄或投资所得实行单一的、更低的税率，最终达到完全免税的目的。所以被认为是一个鼓励储蓄和投资的方案。

　　这两个方案是否有效解决了美国现行税法体系中的问题？是不是存在更好的税改方案？记者为此特地采访了美国税法专家、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院长斯基泽(D a v i d S c h i z e r)先生，请他就此税改方案及美国税法体系的关键问题进行点评和分析。

　　斯基泽1993年从耶鲁大学法学院毕业，随后在法院工作了2年，后来在华尔街做了3年的税法律师，于1998年加入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2004年6月，年仅35岁的斯基泽当选为哥大法学院院长，成为该院历史上最年轻的院长。

　　在美国，税法常常被认为是一个冷僻、乏味的领域，但斯基泽却乐此不疲。在他看来，法律就是政策，税法就是税务政策，一个运行良好、公正合理的税务系统，是经济有效增长和财富公平分配的根本所在。

　　斯基泽今年7月连续走访了中国北京、上海、香港等地。他认为对中国而言，法制系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发展领域，因为致力于保障公民自由及经济繁荣的社会都需要一个运行良好的法制系统，以满足人们的期许，保障他们最大限度上实现自身的价值。

    应该免征投资所得税

　　记者：为什么人们老在讨论美国的税法改革？现行税法系统出了大的纰漏吗？

　　斯基泽：美国目前的税法系统在某些方面运行良好。比如说在征收收入税方面，这个系统就很有效率，一个原因就是该系统简单明了，只有几个税率等级，很方便计算。另外，雇主有法律责任从雇员的收入中进行扣税，然后上交给政府。

　　美国税务系统运行不好的地方是对投资所得的征税。部分原因是金融市场不断催生新的投资形式而我们的税法系统不能及时作出调整。所以税法规划者往往比政府走得快一步。另外一个因素就是经济的日益全球化，这也使得对投资者进行征税变得日益困难。就一个公司而言，它可以重新安排商业运作的方式，以便在税率较低的地方进行谋利活动。这使得征税变得很困难。

　　我认为经济全球化和金融创新给征收资本收益税带来了现实的压力。但税收条款现在变得日趋复杂，让人备感沮丧，并引起政治争端。因此许多改革的努力都放在简化税收方面。

　　记者：税法改革的理想目标应该是什么？

　　斯基泽：有很多版本。一个根本性税改版本所包含的一点是：我们再也不想征收投资税了，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征收太困难了。有人会反驳说：“我们只想让富人从他们的高额投资回报中拿出一部分来交税。”我的答复是：我们可向富人征收更高税率的工资税。

　　不再征收投资所得税是我们的改革目标，但在政治上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所以根本的税法改革是努力取消资本收益税。当然也存在其他有效办法，但如果不打算这样做，能尽力做好的就是慢慢改善。美国至少有四套不同的针对外国公司中美国投资者的税法条款。我认为一套就够了。有一套试图将所有的模式都囊括进来，另有几套不同的系统旨在解决同一个问题，因此最后的结果变得稀奇古怪。如果我们致力于解决税源分类的问题，可以从小处着手一步一步加以解决。

     税改方案存在切实问题

　　记者：布什总统的税改小组最近提出两个根本性税改方案，一个旨在简化目前的收入税，被称之为“简化收入税方案”；另一个建议用消费税来取代收入税，被称之为“增长和投资税收方案”。您觉得这些方案能有效解决目前的税收问题吗？

　　斯基泽：这两个方案是一个很好的起点，但我认为他们所提出的解决方案存在一些切实问题。“增长和投资税收方案”是朝免征投资所得税所迈出的一步。我感觉该方案原本打算免征投资所得税，但在最后一刻他们放弃了，而提出征15%的税。这是不一致的。他们应该忠实于自己最初的想法，不应再加15%的税。如果他们试图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分减税务负担，那么他们需要对收入税的税率进行调整。因此，我认为增长和投资税收方案存在严重的问题，他们偏离了最初的目标。

　　记者：谁将成为本次税改方案的得益者？谁又会是受损者？

　　斯基泽：就“简化收入税方案”而言，他们的雄心是让每个人都成为受益者，因为新方案能完成先前大部分的目标，但以一种更简洁的方式进行。

　　至于“增长和投资税收方案”，包含的一点是，他们取消了有关州和地方收入税的抵税政策，也取消了

住房贷款利息的税前扣除政策。这两点不利于蓝州(BlueState，比如纽约、加州、麻省、伊利诺伊等)的居民。那些征收收入税的州处于不利地位，反之免征收入税的州则从新方案中受益。

　　记者：如果联邦政府为鼓励储蓄而简化税务优惠的程序，那么美国人会比以前储蓄更多吗？本次税改是否有助于减少这个国家的财政赤字?

　　斯基泽：我认为鼓励美国人储蓄很重要。通过税务优惠政策鼓励储蓄是一个不错的注意，如果这能起作用的话。将投资所得税的负担转变成额外的储蓄，我认为是可行的，但这些税改建议可能做不到这一点。他们意在延续布什政府已经施行的减税政策。他们设想减税是永久性的，事实上他们不得不更新此政策。因此，我认为财政赤字并不因这些税改政策而有所降低，除非该政策能拉动经济增长，以及相应拉动收入增长。这很难预料，他们想做的只是保持税收的稳定，所以他们可能做不到。

    收税与社会福利

　　记者：在税法里面注入越来越多的社会福利项目是不是一件好事？

　　斯基泽：可能不好。更好的办法也许是让税收集中在有效增长收入方面，同时在税收系统之外实行社会福利计划。将税收和社会福利项目分开的好处是让税收变得更加简单。注入一些社会项目有时是有道理的，但问题是美国现在注得太多。

　　记者：自2003年5月布什政府开始降低红利和资本收益税起，美国新增了450万个工作机会，显示了美国经济上涨势头。美国近期的经济增长和布什的这个减税政策有关联吗?

　　斯基泽：总体来说，我认为减税有利于经济增长。但我们很难准确说出怎样的减税带来怎样的工作机会。经济增长存在很多原因。所以我们很难说，减少红利和资本收益税导致了就业机会的增加。减少工资税也许也发挥了作用，或根本没起作用。但我个人认为，减税总体来说和经济增长存在关联。

　　记者：您觉得进行根本性的税法改革存在可能吗?

　　斯基泽：进行根本性的税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税法非常复杂，而且有些方面卓有成效。我们也不是很清楚税改的政治目的何在。我个人的预测是：那些“思想者”会试图合理化税务系统，但同时你会看到很多政治因素，这会让情况变得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