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税风暴难撼欧洲“逃税天堂”

　　◎张祖谦 　　上海欧洲学会副秘书长

　　好莱坞电影中常有这样的情节：刺客和间谍要求把他们的报酬存在瑞士银行的账户里。因为多少年以来，瑞士、列支敦士登、安道尔和摩纳哥等欧洲小国是世界各地富人和贪官污吏藏匿不法收入和逃税的“天堂”。这些“逃税天堂”的存在，对各国政府意味着财政收入流失，对照章纳税的诚实公民很不公平。因此，善良的人们希望最近发生在德国并迅速席卷十多个国家的查税风暴，不仅能将不法之徒绳之以法，而且能够从根本上堵住为富不仁者逃税的漏洞。

　　事情要从2006年说起。当时，德国联邦情报局找到了列支敦士登LGT集团的离职雇员凯伯。此人劣迹斑斑，西班牙司法部门早在1997年就因一宗房产诈骗案对他发出通缉令。他在参与上述银行将客户的纸本信托记录数字化的工作时，接触到大量客户的账户资料，颇有心机的他将此刻录在光盘上偷偷据为己有，在离职后一直伺机出售这些资料以牟取暴利。经过18个月的等待，他终于等来了大主顾——德国联邦情报局。后者以420万欧元的代价，再加上为凯伯提供“人间蒸发”的条件(一本改名换姓的新护照)，购买了一张刻有1400个外国客户详细资料的光盘。又经过两年左右的调查，在今年2月14日，德国司法机构开始在全国大张旗鼓地抓捕以“投资列支敦士登的基金会”的名义逃税的嫌疑犯。

　　当天，德国警方就在科隆抓获了一条“大鱼”——私有化的德意志邮政局首席执行官和德国电话电报公司监事会成员克劳斯·佐姆温克尔。据德国司法部门披露，佐姆温克尔逃税的金额约为146万欧元。截至2月底，德国司法部门采取了约120次突击搜查行动，向有关部门投案自首或在传讯时供认不讳的案子有160件，涉及逃税金额达2900万欧元。德国税务部门收到的补交税款已经达2780万欧元。据说，德国有关部门所掌握的1000多个涉案人员藏匿在列支敦士登的资金就达40亿欧元。鉴于凯伯所提供的资料仅是他在一家列支敦士登银行所获得的2001年和2002年两年的客户资料，人们有理由认为，世界各地利用欧洲“逃税天堂”所偷漏的税收可能是个天文数字。

　　其实，向凯伯购买情报的不止德国一家。英国政府承认曾花了10万英镑向凯伯购买一张光盘，其中有100个英国客户的资料。事后，英国还将有关的资料提供给法国和意大利。美国官方虽然没有公开承认与凯伯有什么交易，但是美国税务部门在去年夏天曾展开一波查税行动，敏感的专业人士猜测，华盛顿也有可能获得了来自凯伯的情报。由于德国政府主动与他国分享所获情报，因此近来有十多个国家都在调查和抓捕逃税嫌疑犯。

　　在这次查税行动中，德国政府和领导人还亲自出马向有关国家施压。默克尔总理在会见列支敦士登首相兼财政大臣奥特马尔·哈斯勒时，以强硬态度要求协助德国的查税行动。德国财长皮尔·斯泰因布吕克也公开呼吁瑞士、卢森堡和奥地利与德国“合作”。事后，哈斯勒无奈地对外界说，列德两国有良好关系，他们也有“兴趣”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言下之意，如果列支敦士登不协助的话，这种“良好的关系”就难以维持。德国是欧洲举足轻重的大国，蕞尔小国列支敦士登哪里得罪得起？

　　然而，如果据此认为在德国掀起的这次查税风暴能够一劳永逸地摧毁列支敦士登这样的“逃税天堂”的话，那就太天真了。因为这涉及巨大的利益之争。对于大多数国家来说，纳税人利用列支敦士登等欧洲小国逃税，当然是不可容忍的国家财政收入流失。但是，对于人口只有3万多的列支敦士登来说，仅从德国就能吸纳上百亿欧元的资金，简直是躺着发财的好事，怎舍得放弃？因此，虽然身为首相，哈斯勒在德国压力下不得不表示“合作”，列支敦士登王储，同时又是LGT集团所有人之一的亚洛伊却不买账。他愤愤不平地说：“我们遭到一个强权国家的打击。”在他看来，德国的税收流入列支敦士登根本就是德国税率太高，怨不得别人。在凯伯出售客户资料的事情泄露后，列支敦士登许多银行都采取封闭电脑USB界面等措施防止资料外泄。据说，该国有家银行已向勒索者支付了数百万英镑，以保护客户资料。列支敦士登司法部门竟宣布，将对凯伯和其他涉嫌泄露银行账户秘密资料的人员展开调查。此举无非是要杀一儆百，防止更多知情人效仿凯伯，从而断绝列支敦士登的财路。

　　在国际金融界地位较高的瑞士银行界对德国查税的反应也很能说明问题。瑞士银行协会主席米拉巴德先是把通过购买情报来搜集逃税证据的德国联邦情报局比作“盖世太保”，事后不得不为自己的“失言”公开道歉。但是，舆论普遍认为，米拉巴德最初的表现倒是真情流露，充分反映瑞士银行界对德国查税行动的强烈不满和抵触情绪。

　　因此，虽然有关国家和总部设在巴黎的经合组织一再要求列支敦士登、摩纳哥、安道尔、瑞士和卢森堡等国提高银行的透明度，不再充当藏污纳垢的“逃税天堂”，这些国家在风头上也会有所收敛，但不太可能真正放弃自己的生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