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迈：贫困地区儿童调查的初步发现与思考

　　来源：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

　　2020年10月14日，“投资国家未来：儿童贫困再思考”贫困地区儿童发展调查交流会在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召开。

　　交流会围绕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与全国妇联下属中国儿童中心在2020年9月开展的偏远贫困地区儿童早期发展摸底调研的初步成果展开，会上，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理事长卢迈围绕“贫困地区儿童调查的初步发现与思考”作主题发言。

　　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理事长卢迈

　　调查背景、目的和做法

　　2020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收官之年，同时也是我国一系列规划纲要完成的时间节点。

　　2013年，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提出了一项建议，要制定《贫困地区儿童发展规划》，总书记作了重要的批示。国务院九个部委于2014年颁布实施了《贫困地区儿童发展规划（2014—2020）》。

　　2020年也是这个规划结束的时候，我们认为需要进行一次评估。

　　为此，作为儿童发展规划限定的地区，我们从原680个贫困县中抽取20个县，再加上全国妇联的4个项目试点县、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的5个项目试点县进行调查（新疆吉木乃县目前还在数据收集过程中）。

　　为了摸清农村地区儿童发展的情况，调研组采用了问卷调查和儿童发展测试，包括两个国内最好的工具，一是东南大学禹东川教授团队开发的贫困地区儿童发展水平筛查小程序；二是首都儿研所和中科院心理所的《儿童神经心理行为检查量表2016版》。

　　《贫困地区儿童发展规划》一个明确目标是要使贫困地区的儿童发展水平达到或者接近全国平均水平。本次调查的主要目的是度量农村地区儿童发展水平和城市儿童发展水平的差距是否缩小了。

　　在2020年最后这个季度，我们来看一看调查结果显示农村地区儿童发展水平和全国平均水平相比到底如何。

　　调查结果“喜忧参半”

　　这次调查的结果“喜忧参半”。

　　第一，儿童的生存权得到保障。

　　最典型的就要看婴儿死亡率。中国的婴儿死亡率在世界上所有发展中国家来讲都是好的，2019年全国水平是千分之5.6，美国大约是千分之5.79，中国和发达国家大幅度接近。

　　调研的多数贫困县婴儿死亡率很低，与全国平均水平很接近。这说明儿童的生存权得到了保障。

　　第二，脱贫攻坚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我们看到，农村儿童的生存环境有明显的改善，让人欣喜。松桃县的石花河，前几年河岸上很多垃圾，河水受污染，现在农村垃圾得到治理，水清了。

　　基础设施也得到了改善，比如互联网覆盖率达到94.5%，脱贫攻坚使这些信息可以直接到村，这也是让我们感到非常欣喜的。

　　左图：松桃县石花河

　　右图：漳县儿童使用手机

　　然而，城市和农村之间发展水平的差别越来越大。城市的发展不仅是在遥远的沿海地区，而是已经到了县城，甚至乡镇。对比看来，村里面的状况和城市里的状况的差距显著。

　　左图：松桃县的高楼

　　右图：古丈县洞坪村李宏喜家

　　农村儿童发展水平仍不容乐观。

　　东南大学禹东川教授团队以八个城市中儿童发展水平的数据为基准，和28个调研县的数据做了对比。

　　调研覆盖的农村孩子发展水平相当于城市儿童发展水平最低的10%（P10）的孩子有多少？我们以身体发育，0到3岁儿童发展筛查及3到6岁执行功能筛查为指标，据此得出的情况不容乐观。

　　西藏调研组对儿童及家长进行访谈

　　身高上，农村儿童低于城市儿童P10发展水平的比例是26.5%。

　　儿童发展筛查上（0-3岁），语言、认知、社会性、精细动作、粗大动作五个指标低于城市P10发展水平的比例约为19%-28%。

　　儿童执行功能筛查上（针对3-6岁儿童，包括抑制能力、转换能力、工作记忆能力、情感控制能力等的8个指标），农村儿童低于城市儿童发展水平底层25%（P25）的比例约为46%-66%。

　　我们判断，儿童发展的城乡差距仍然十分明显。要大规模、大幅度地缩小农村和城市的差距，现在看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哪些因素造成了这样的差距？

　　影响儿童成长最主要的因素是家庭环境。

　　这次调查中发现的因素之一是留守，比例占到30.75%。

　　和父母长时间分离无疑不利于儿童成长，但我们不应给留守儿童贴标签。儿童的家庭里只要有一个关爱他的，肯付出心血，能够和他沟通的，他就能够正常的健康成长。

　　单亲也是一个因素，调查覆盖县的单亲率是8%到10%，也有没有正常的结婚，但是也没有去走手续离婚的情况出现。单亲儿童家庭问题很多，包括经济上的问题，情感上的问题等等。此外，还有家暴、酗酒、冷漠、语言暴力等因素。

　　这些问题都是造成农村儿童发展迟缓的重要因素。

　　持续的有害压力损伤大脑结构

　　影响乡村儿童早期发展的还有其他因素。市场现在正在迅速发展到乡镇，但是对孩子好的影响少。劣质的奶粉、不营养的零食、手机大量的充斥，甚至还有幼教机构教孩子左半脑、右半脑开发等伪科学。

　　在家庭和市场无法发挥作用的情况下，政府应当介入，但地方政府在这方面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中央政府应当给予帮助。社会层面和政府层面都要积极介入，改善农村儿童早期发展环境。

　　早期干预的效果显著

　　在调研县中，有四个县是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项目试点县。

　　最早开始试点的是古丈和松桃，2012年建了山村幼儿园，现在3至6岁的学前教育基本普及。目前“一村一园”已拓展至全国11省30县。2014年，华池启动山村幼儿园，2015年华池启动“慧育中国：山村入户早教”家访项目。项目实施以后，我们把它在其他的10个县进行推广，一共11个县。

　　养育辅导入户试点项目县

　　古丈县于2018年启动“慧育中国”项目，现在有五个乡镇在进行试点。

　　我们把儿童的发展情况，干预组和对照组盲选的数字对比，总的结论是干预有效。

　　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赫克曼教授对甘肃华池0-3岁入户早教的效果进行了评估（2020年的最新研究成果）：接受家访干预的儿童中有84%表现好于对照组儿童，在语言和认知能力方面最为明显。经过计算，入户家访对参与儿童的能力的提高，将会增加这些参与者38%的大学入学率。

　　投资儿童早期发展刻不容缓

　　第一，经济发展会受影响，低发展水平的人可能不能适应未来知识经济的需要；

　　第二，社会安定会受到非常严重的挑战。现代化已经到了他的家门口，但他不能融入其中，这种社会的挫折和歧视是不安定因素；

　　第三，可能出现儿童犯罪问题；

　　第四，现在农民的家庭人均纯转移支付收入已经达到20%多，一般一个家庭有两千至三千多元的收入来自纯转移支付。转移支付很必要，其中包括医疗、养老、救济各方面。但未来中国实现现代化、进入高收入国家后，再进一步提高转移支付比例是不可行的。

　　甘肃调研组遇到的孩子们

　　与其未来做再分配，不如现在做预分配，现在投资于儿童早期发展。现在投资儿童并不需要花很多钱，一个儿童一年的干预成本约3000元。

　　我们应该充分利用本村资源、教室、劳力，利用农村的受过高等教育和中职教育的人，经费要保证，有钱才能做好事情；政府一定要承担起责任，不是县政府，而是省政府、中央政府要出资。我们建议国家要拿500亿元。

　　2017年中央和地方财政专项扶贫资金规模已经超过1400亿元，教育和卫生健康部门也都有经费，但是重点要向哪里倾斜，没有专项是不行的。精准扶贫，要真抓实干。一是一定要到村，二是要真出钱。

　　儿童早期干预有效果，让我们一起来努力！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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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万里 SF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