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8号楼工作室 刘娜

　　国内第一家赴美上市的长租公寓服务商青客公寓，最近遭到百余名租客投诉，被要求搬离公寓后，仍继续收取租金等问题。据了解，青客公寓在合同终止后，仍未停止租客的租金贷，甚至在合同结束后自动续租。部分租客们在联系公寓管家和公寓客服后未果，已经诉诸法律程序。

　　这是继今年2月份以来南京我乐公寓暴雷，南京众禾、杭州巢客等长租公寓拖欠业主房租之后，长租公寓领域头部企业亦出现拖欠租金现象。

　　据青客公寓招股书数据，截至2019年6月30日，青客与11家金融机构合作提供分期付款的“租金贷”，合约期通常为26个月，65.2%的青客公寓租客采用了租金贷，未偿还本金8.726亿元。

　　“青客公寓的事情是在意料之外，但是情理之中。”长租公寓业内人士赵刚表示，“青客公寓在去年年底上市前已经出现造血能力弱的危机。”

　　2020年开年以来，本就回报周期较长、重资产的长租公寓，因受疫情影响再次加重了2019年底的资金链紧张困境，不少中小长租公寓企业在原本“租房市场小阳春”之际面临生存大考。

　　“整个长租公寓在商业模式上，都还没等到规模下带来盈利的时间节点，加上春节后因疫情人员流动减少，促使整个行业都面临很大现金流压力。自如、蛋壳、青客都（资金）紧张，中小企业只会更加挣扎。”长期跟踪长租行业投融资情况的业内人士赵刚（化名）说。

　　“人搬出来了 租金贷却还在还”

　　“人被房东赶出来了，贷款却还在还。”青客公寓租客绵绵（化名）说。

　　3月15日，家住上海青浦区的绵绵突然被房东告知“已经三个月没有收到房租”，限她在一周之内搬走。“因为青客拖欠房东房租，我已经被房东赶出来了。可是青客拖欠12个月的租金，一个月的押金，怎么催促就是不还给我。”

　　3月21日，在房东的要求下，绵绵已经搬出公寓，并按要求拍照发给青客公寓管家证明已经搬出，可是押金和租金贷却一直未取消。据了解，绵绵每月租金1449元，加上服务费1565元，绵绵剩余应还贷款为15939元。在已经搬出公寓的情况下，绵绵多次催促青客中介、客服后，租金贷还是迟迟未能取消。

　　据绵绵说，绵绵租住房子的业主，也至今未收到被青客拖欠的租金。

　　租客绵绵的租金贷至今还在正常扣款

　　上海浦东区青客公寓租客曹磊（化名）遇到的状况与绵绵类似。2020年2月，曹磊的管家通知他，由于业主提前收回房子，要求需要曹磊搬出或者换房，最终调解后，曹磊提前解除合同搬出公寓。“人是提前搬出来了，合约是取消了，租金贷还是没有取消，我担心信誉受损，还是按月交。”

　　青客公寓租房合同以及管家对话截图 

　　2月份搬出至今，曹磊多次询问租金退还进度未果。“现在公司缺钱，（青客管家）都在跟公司反映这个事情，公司不给答复就是这么拖着。”管家回应黄磊。王磊2019年4月入住，签约并交付了18个月的租金贷，贷款总额为32570元，每月租金1809元加上一定服务费。也就是说青客应退还曹磊7个多月的租金、服务费和押金。

　　“钱交进去了，一天没住，不退不还。”杭州租客周挺也与青客发生“租金退还”相关问题纠纷。2020年1月21日，周挺在青客管家的带领下看房，当天签约。“上一分钟刚交完4400元的压一付一，下一分钟管家说房子有问题不能出租，让我等等。”周挺说，“于是我在当天催促管家给我取消租金贷，但是押金和一个月房租至今没有追回。”

　　管家已离职，青客公寓“跑路”？

　　“青客管家已经离职，400电话无限拖延，新的管家不接电话。”绵绵在尝试联系中介退租时发现。

　　“年后就已经联系不到人了”，与其他因青客拖欠房租被赶出来的租客相同，绵绵的青客公寓管家已经离职。租客们给客服新分配的管家打电话，电话多数打不通，而退租则需要管家帮忙申请退租流程，“等于整个退租流程就是个死胡同，而我们因为青客不给房东付租金，都被房东赶出来了。”绵绵说。

　　绵绵、曹磊和周挺的租金纷争不是个案。

　　在一个上海青客维权群自发的统计中，有252名租客因青客公寓疑似“跑路”的行为受到影响。其中，涉及“未住、退贷退押金”诉求的受害者比例最高，接近70%，相当于约有116人遇到此类问题。

　　也就是说，大部分已经搬离青客公寓的租客，由于此前与青客公寓签约租金贷，还在持续供贷。据了解，青客公寓在签约时一次性向银行提取12-36个月的租金，租客须按月向银行还贷。

　　此外，有约20%的人虽然还住在公寓，但面临房东收房，或已被停水停电。值得注意的是，这仅仅是一个近500人的维权群中的自发统计。

　　在投诉平台黑猫投诉上，“青客拖欠租金”的相关投诉有353条，其中集中发生在2020年2月底至3月，投诉原因集中为拖欠房东房租、拖欠租客押金，以及租客退房后拒绝取消租金贷。在该平台上，“青客公寓”相关投诉高达4015条。

　　网络上租客对青客的投诉，频繁出现“跑路”、“拒交房租”、“被驱逐”等字眼。

　　目前，受害租客已经联合起来寻找申诉渠道或咨询律师。

　　据青客公寓招股书数据，截至2019年6月30日，青客与11家金融机构合作提供分期付款的“租金贷”，合约期通常为26个月，65.2%的青客公寓租客采用了租金贷，未偿还本金8.726亿元。

　　8号楼拨通青客公寓投诉维权电话，针对拖欠房东租金导致租客被驱赶、乘客搬出租金贷未停止的问题，客服回应，“可通过青客管家申请退款，退款需要上级审批，有一定审批流程请耐心等待。”对于从未入住不退租金，或是已经搬出两个月继续扣款的问题，客服依旧表示，“请耐心等待”。

　　截至发稿，青客公寓官网上显示的公司联系方式无人应答。

　　赴美上市第一股会成为行业头部暴雷第一家吗？

　　房东、租客两头欠的青客公寓，在5个月前才刚刚实现纳斯达克上市，成为行业内第一家成功赴美上市的长租公寓。

　　青客公寓成立于2012年，主营业务为公共租赁住房，所属公司为上海青客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其官网显示，青客公寓的房源量近10万间，业务范围覆盖上海、苏州、杭州、南京、武汉、北京、嘉兴等城市。

　　“我还活着！”2019年11月5日，青客在纳斯达克完成IPO之后，创始人兼CEO金光杰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采访时表示，“做长租公寓真的不容易”。

　　招股书显示，青客公寓长期以来一直处于亏损状态。青客公寓在2017财年至2019财年已经连续3年净亏损，分别亏损2.45亿元、4.99亿元、4.98亿元。

　　2017年至2019年6月，青客公寓的净亏损累计已达14亿元。按2019年6月30日为止97621家租户计算，青客公寓每租出一间房即亏损3821元。尽管与2018年每间房亏损5469元相比，亏损幅度有所收窄，资金链缺口还是很庞大。

　　“对于青客来说，手握的是带血的筹码。”在青客公寓上市之时，有业内人士曾对媒体表示，显然现在不是一个上市的好时机，现在这个时代，先上市并不代表做得好。

　　租金两头吃的背后，或是长租企业资金链紧张问题。青客公寓不是第一家出现此类问题的长租公寓，但却是头部企业中的第一家。

　　青客公寓曾在招股书中写道，国内约80%的租客都希望租赁月租金小于2000元的房间，而若以该类房间数计算，青客的房间数量是长租公寓行业的第一位。另据China Insights Consultancy数据，就总租赁房间价值和数量计算，青客公寓排在国内长租公寓运营商的第三位。

　　在此之前，因资金链出现暴雷或暴雷征兆的多是中小型长租公寓。去年乐伽公寓暴雷引发行业震荡，今年年初南京众禾、杭州巢客、北京春宇我家、南京我乐公寓先后出现拖欠房租的情况，其中我乐公寓已经人去楼空。

　　失去一个“小阳春” 长租模式能否扛得住？

　　今年春节后，受到疫情影响，假期延长，返乡潮时间滞后。“房子还在，租房的人来得比往年晚，来得比往年少。”北京市双井地区的自如管家告诉8号楼，“往年春节后是每一年的租房高峰，每天能有15至30人左右主动过来咨询，今年开业时间本就推迟了几周，而且每天最多也就10个人左右咨询，一般情况一天也就五、六个人咨询租房。”

　　长租公寓受周期性影响较强，在每年春节后返乡潮和毕业季都会迎来租房小高峰。上述自如管家表示，今年租房“小阳春”被推迟，原本迅速租出去的房子现在空着，到店租客大约只是往年的三分之一。

　　“长租公寓的空置率需要低于10%才有可能生存，”易居研究院智库中心研究总监严跃进此前对8号楼表示。“春节前一般是长租公寓的淡季，行业空置率一般在20%左右。” 长租公寓业内人士赵刚说。

　　返程高峰推迟，失去租房市场的“小阳春”，瞬间增长的空置率加重了本就紧张的资金链问题。

　　赵刚认为，“模式上，长租公寓还没等到规模下盈利的时间节点，春节后因疫情人员流动减少也促使整个行业都面临很大现金流压力。”诸葛找房市场研究员姜国君表示，“当下长租公寓企业过度依赖资本运作来获取资金，看似资金大进大出，实则处于高成本、低成长的两难境地，资金链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将是难以弥补的漏洞。” 

　　除青客公寓外，长租公寓头部企业普遍面临着巨额亏损问题。据招股书数据，2017年至今，蛋壳公寓累计亏损约42亿元。自如公寓在2015至2017年累计亏损近13亿元。

　　“青客公寓的事情是在意料之外，但是情理之中。”赵刚说，“蛋壳、自如、青客这样的头部公司尚且如此，中小长租公寓的生存现状只会更加艰难。”

责任编辑：霍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