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学界的“人工合成气管造假丑闻”

53岁那年，意大利外科医生Paolo Macchiarini迎来了事业的高光时刻。

他成功完成世界上第一例人工纳米材料合成器官+干细胞移植手术。此后3年里，他又陆续为8名患者做了同样的手术，并发表多篇与手术相关的研究报告，其中3篇登上《柳叶刀》。

凭借这些光环，这位“学术明星”不仅被瑞典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引进，还“俘获”了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一名新闻制片人的芳心。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举报以及多次手术“翻车”，让这位“大明星”迅速“塌房”，其学术不端行为被层层剥开。

2024年5月，《偶尔的人类牺牲：医学实验与说“不”的代价》一书出版，再次将这桩令人震惊的学术造假大案呈现给世人，其中披露了很多惊人细节，读来让人唏嘘。

多名患者死亡，7篇论文存在学术不端

Macchiarini开创的方法是，将患者的自体干细胞与人工纳米复合材料制成的气管相结合，一起移植到患者体内。他声称这种办法不会出现免疫排斥反应，能让患者拥有一根正常运作的气管。

如此先进的医疗手段给了很多患者希望。在2011年至2014年间，Macchiarini给来自瑞典、英国、俄罗斯、美国的9名患者换上了这种人工合成气管。

但这项技术很快原形毕露——9名患者中有8人在术后4年内因严重并发症相继死亡。

俄罗斯患者Julia Tuulik术后出现移植物腐烂，气味十分难闻，术后第二年去世。土耳其患者Yesim Cetir术后出现严重并发症，每4至6小时必须清理一次喉咙里的大量黏液。此后她又接受了多次手术，于2017年去世。

但Macchiarini向学术界隐瞒了这一切，甚至在多篇论文中声称手术很成功，病人已康复，闭口不谈并发症问题。

然而，纸包不住火，质疑声此起彼伏。

2014年6月，比利时鲁汶大学教授Pierre Delaere向卡罗林斯卡医学院投诉，指出Macchiarini声称的气管再生是不可能的。同年，3名论文共同作者也投诉Macchiarini，指出这些论文没有提到移植的并发症，而且Macchiarini没有获得正当的手术伦理批准。

质疑的“雪球”越滚越大，卡罗林斯卡医学院不得不作出回应。该医学院委托瑞典乌普萨拉大学名誉教授Bengt Gerdin进行调查。调查结果证实了举报者的投诉，发现现有的医疗记录和发表的论文之间存在重大差异，并指出存在学术不端行为的论文共有7篇。

医学院袒护，“吹哨人”被报复

实际上，从2013年开始，以Matthias Corbascio为首的4位同事就已经质疑这项手术和已发表的论文。他们经过长达一年多的调查，形成了一封近500页的举报信，提交给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管理层。

信中详细描述了针对Macchiarini的几项最严重的指控：从未获得允许进行人工合成气管移植手术的伦理批准；多次伪造和漏报支气管镜检查结果；2011年发表在《柳叶刀》杂志上的研究歪曲了手术结果；在接受手术的患者中，只有一名患者签署了同意书，而且该同意书是在手术后17天才签署。

4位“吹哨人”原以为卡罗林斯卡医学院会肃清Macchiarini的不当行为，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疯狂的报复。举报人之一Simonson称，他们被告知违反“病例法”，侵犯患者隐私，将会被开除。

2015年春天，调查得出了“Macchiarini存在科研不端行为”的结论，但这依然没能阻止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管理层对Macchiarini的袒护。他们用了几个月时间才作出回应，决定召开新闻发布会。

但时任卡罗林斯卡医学院院长Anders Hamsten在发布会上否认了Gerdin的调查结果，并宣布对Macchiarini有信心，会继续聘用他。

当时，举报人都惊呆了。2015年9月，《柳叶刀》以一篇题为《Paolo Macchiarini没有科研不端行为》的社论力挺Macchiarini。

医学院为了让4位举报人噤声，对他们施加了不同程度的打压，他们遭受了降职、断科研经费、停工、开除等不公正待遇。

投诉之路终落幕

令人唏嘘的是，Macchiarini不仅学术造假，还骗婚。Macchiarini在2013年向Benita Alexander求婚，但他一直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

不过，正义虽迟必到。

2016年1月，瑞典电视台播放的一部纪录片揭露了光鲜亮丽的成功背后是鲜血淋漓的失败案例，Macchiarini丧心病狂的行径终于暴露在日光之下。

沸腾的质疑浪潮再难平息，迫于舆论压力，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管理层重启调查。而就在纪录片上映两个月后，卡罗林斯卡医学院解雇了Macchiarini，并在2018年公布了第二次调查结果，证实Macchiarini存在科研不端行为。

当年学术不端事件的涉事高层皆受到处罚。Macchiarini所发表的论文也接连被撤回，目前，Macchiarini已被撤回14篇论文，其中包括3篇《柳叶刀》论文和1篇《自然-通讯》论文。

曲折的投诉之路持续了10年之久，正义的铁拳最终捶下，将这个65岁的学术骗子送入监狱，刑期2年零6个月。震惊学术界的“人工合成气管造假丑闻”终于落下帷幕。（张晴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