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7新政一周年：抬着毛驴去赶集|二级市场_新浪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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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凯瀚财经

本周迎来了827新政一周年。在过去的一年里，IPO市场和投资银行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并外溢到上游VC/PE行业。再叠加就业形势整体严峻的大环境，行业薪酬普遍出现了大幅的下降，还有不少被转岗、劝退。虽然IPO没有完全停止，但大家普遍比历史上几次IPO暂停要难熬得多。

827新政本身的篇幅非常短，涉及到IPO的就一句话：

所以教培行业说是一张A4纸改变一个行业，这是一句话改变一个行业。

最初做“IPO节奏”这个系列，就是想看一下这个“阶段性收紧”，到底紧到什么程度。一年来，由于每周和大家汇报IPO节奏和行业动态，相信大家如果是一路追过来的，可以深刻地从两个方面理解这个“紧”字：一是数量上，受理了多少，审议了多少，撤回了多少，批复了多少；二是质量上，项目大致是什么原因撤回，什么样的项目是撤回重灾区。

因此，在827新政一周年之际，我们不再赘述IPO收紧的具体情况，而是就一年来比较受关注的IPO舆情问题简单说几句。

一、二级市场低迷的归因

由于舆论将去年5月以来二级市场的低迷归因于IPO，二级市场低迷成为827新政出台的直接诱因。一年来，尽管IPO节奏大幅放缓，但二级市场比一年前还要差。对此，舆论又解读为IPO对二级市场的毒害太深，需要长时间的休养生息，一年时间还不够。

关于IPO和二级市场的关系，舆论上的争论已经非常多。今天想说的是，从一年来这个事情反复在舆论上炒作，我们看到的是，近年来，科学精神在互联网（也反映出在社会上）的丧失。即使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在选择赞同或反对某个观点、接受或者质疑某段描述时，也越来越缺乏理性。

科学的归因研究应该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只要写过本科毕业论文的就应该知道，面对“二级市场低迷”这个现实，你可以大胆归因于IPO，也可以归因为转融通、减持、上市公司不回购等等，都没有关系。但下一步，你必须找到一些变量作为“二级市场低迷”和IPO的量化指标，然后进行回归分析，看一下到底有没有显著性，拟合性怎么样，相关系数有多少。

但是，一年来，关于二级市场低迷的所有讨论，只剩下大胆假设，没有小心求证。大家大胆假设一下，二级市场低迷就是IPO导致的，然后就结束了，后面的回归分析没有了。包括一些大学教授出来发表观点，也看不到他们有任何的科学推导过程，p值多少，R2多少，不知道，就只有一个结论。

二、自媒体对一级市场的影响

那么，为什么大家会大胆将二级市场低迷归因于IPO呢？

严格来说，“大家将二级市场低迷归因于IPO”的说法并不准确，应该说是，微博、抖音、小红书、公众号里面，粉丝最多的那批人，将二级市场低迷归因于IPO，然后他们的粉丝也不会做回归分析，选择无脑接受他们的观点。

为什么呢？因为这样最安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高铁和飞机上的乘客厌童情绪高涨，现在高铁上已经把“幼儿哭闹时，请带到车厢连接处哄劝”加入了自动报站语音中，每到一站播放一次，同样享受这种待遇的只有不能在车上吸烟。但是，高铁对乘客外放抖音的行为视而不见。为什么呢？因为管外放抖音的风险太大，而带小孩的妈妈好欺负。

道理是相通的。尽管当市场上只有500家上市公司的时候，散户也一样亏钱，但将二级市场低迷归因于投资者投资能力，会得罪粉丝；归因于经济形势不好，有封号风险。所以，一级市场就把这口锅给扛走了。

827新政以来，这些大流量自媒体，不但将二级市场低迷归因于IPO，还拥有了制订发行条件的资格。827新政以来撤回的企业中，相当一部分是符合规定的发行条件的，但自媒体在规定的发行条件以外，自行增加了一些条件，并通过流量给监管施压，最终监管居然也接受了这些条件。这些条件有的通过非正式的答记者问形式公开，比如不允许报告期大额分红；有的至今都没有公开过，但业内都懂，比如不允许消费类项目上市、不允许二次上市、不允许证监系统离职人员入股等等。于是，有的企业就不符合自媒体增加的额外条件了。

三、自媒体影响力的来源

我们在“IPO节奏”这个系列中多次提到自媒体对IPO审核的干预，期间也有一些读者表示质疑，认为大多数自媒体都没什么背景，即使粉丝达到千万级别，要灭掉也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不太可能有这么大能力。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以前央视有一档著名的舆论监督栏目叫《焦点访谈》，各地特别害怕当地的事情被它们曝光，想方设法去央视做工作（现在这个栏目还在，但是已经不做舆论监督了）。其实地方怕的不是《焦点访谈》、不是央视，而是因为当时一些更高级别的领导喜欢看这个节目。

自媒体时代，领导和普通人一样，也看抖音、微博，大流量自媒体的观点，更容易被他们看到。那么，领导看到一条热搜，说某某公司上市天理难容，转发给你，问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办？

当然，你可以说，领导，那是胡说八道，根据第几条第几款，或者根据某监管指引，这个公司没有问题，我们也认真审过了。但你要知道IPO审核是个很专业的事情，金融机构的高管，如果不是投行业务出身，都不清楚规定细节，何况更高级别的领导。而且高级别的领导，对一个事情的判断，除了考虑专业上合不合理，还要考虑社会影响。如果一个事情流量非常大，他会认为这代表了民意，尽管是被裹挟的民意，也很难视而不见。

不光是IPO或者说金融领域，各个领域、各个地方，现在对舆情都非常恐惧，其本质都是一样的：领导看到一条热搜，转发给你，问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办？“稳定压倒一切”，不但指线下的稳定，也包括线上的稳定。

舆论对上市公司进行监督，大约从刘姝威指出蓝田股份财务造假的时候就有了。在那个时代，进行监督的，主要以调查记者和业内人士为主，他们有的具备专业知识，有的愿意深入一线获取扎实的证据，这种监督是有益的。

但自媒体时代，自媒体是流量导向而不是科学导向，它制造舆情，本质是为了吸引关注。而从传播学规律而言，负面消息总是比正面更容易传播，流量更大。所以，你业绩好，他们说你业绩好为什么愿意让公众分享；你业绩差，他们说资本市场不能做风险投资。你历史上有分红，他们说你不缺钱为什么来上市；你负债率高，他们说你再不上市就要倒闭了。你增长快，他们说你表面风光背后有隐忧；你增长慢，他们说你在最顶峰的时候出来卖公司。所有2C的公司都没有技术含量，只有芯片是硬科技……

四、抬着毛驴去赶集

于是，我们发现，现在IPO的负面报道越多，上面看起来问题越严重，就越重视舆情；越重视舆情，加入到“IPO舆论监督”这个赛道的自媒体就越多，负面报道也就越多……

这几年网上有句话，我们觉得说得特别对，说是“只要你愿意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我们套用一下，也可以说：只要你愿意回应舆情，就有回应不完的舆情。

到这里，我们想到一部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1981年出品的动画片《抬驴》，大致的故事情节是：

爷孙俩进城赶集，一开始爷爷骑驴，孙子牵着驴走。

一位过路人看见这爷俩儿，便说：“这个当爷爷的真狠心，自己骑驴子，却让孙子在地上走。”

爷爷一听这话，赶紧从驴背上下来，让孙子骑驴，他牵着驴走。

没走多远，一位过路人又说：“这个当孙子的真不孝顺，爷爷年纪大了，不让爷爷骑驴，自己却优哉地骑着驴。”

孙子一听此言，心中惭愧，连忙让爷爷上驴，二人共同骑驴往前走。

走了不远，一个老太婆见了爷孙俩共骑一头驴，便说：“这爷俩的心真够狠的，那么一头瘦驴，怎么能禁得住两个人的重量呢？可怜的驴呀！”

二人一听也是，又双双下得驴背来，谁也不骑了，干脆走路，驴子也乐得轻松。走了没几步，又碰到一个老头，指着他们爷俩说：“这爷俩都够蠢的，放着驴子不骑，却愿意走路。”

这爷俩愁坏了：一个人骑不行，两个人都骑也不行，两个人都不骑也不行，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