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见闻｜申万宏源董易：芜湖——“连锁化”和“士绅化”，本土消费的新复兴_新浪财经

　　来源：申万宏源证券研究所海外研究部

　　芜湖：“连锁化”和“士绅化”，本土消费的新复兴

　　文/申万宏源证券研究所海外研究部海外策略分析师董易

　　1、城市口味的“连锁化“

　　“该个夜宵七什么？”

　　散落在全国各地的Erik、Blair、James和Anastasia们都回来的那一天，中学同学群里的“地主”高老师就开始吆喝。在不要太远、不要太冷、环境好一点、太晚了也吃不了太多等等要求轰炸完毕后，高老师缓缓打出一行：

　　“要不就去吃火锅吧。”

　　等等？这可是在号称“客到芜湖吃不愁”的城市，连一碗简单的牛肉面都能分出双桐巷派、北门派和盆塘沿派（虽然这三处牛肉面巅峰相隔不超过1公里）的城市。虽然每次听同学争论中学大门外隔条马路对垒的“小高“和”小金“哪家渣肉（粉蒸肉）蒸饭更好吃的时候我都非常迷茫，但这宝贵的芜湖饭点贡献给这全国都能吃到的火锅，我还是心有不甘。

　　“能不能有点特色？”

　　“过年哎！真没得了。”

　　于是在晚上10点，我冒着漫天飞雪出了门。腊月深夜的江南小城街头人烟稀少，经过抖音声比油炸声还响的里脊摊和水汽缭绕如仙境的关东煮摊后，我终于找到了已经闭店的商场留给夜行客的一扇门。

　　“先生这边走！”前台小妹大概是看出了我对那扇关掉的火锅店大门的迷茫。“晚上了我们前门就关了，您往这边走。请问您几位？“

　　“三位。有过预定。“我心想这也不排队嘛，看来确实没什么人……唉？

　　眼前的每一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人，店里还大声放着“祝你生日快乐“。震天响的音乐里找见了高老师，坐下正准备感叹这寒冷的冬夜里这儿竟然有这么多人，高老师抢先一句：

　　“你们看着点吧。我们学校老师聚会经常来吃，离黑卡会员我还要2000块。”

　　凌晨0点半吃完出门，门口竟然开始排起了队。想起回家前刷点评发现似乎现在芜湖最火的饭店是这商场里一家从苏州开过来的港式茶餐厅，每人的点评都以“今天排了X小时才吃上”开头。正月初一去古城赏灯的时候，听见前面走着的两个小青年在说：“该个等哈子还去七火锅啊？哎哟我就喜欢七蛮，他噶环境好，舒服。”

　　2、以旅游为名的老城“士绅化“

　　今天的芜湖是一座主城区临长江的城市，城市最中心就在青弋江汇入长江的河口地带。但千年前的人们惧怕喜怒无常的大江，于是把城建在青弋江河口上溯2公里的鸡毛山高地上。1876年芜湖开埠，从此来自皖南的稻米和徽商在这里和来自西方的洋火和洋油相遇。西人图长江水运便利，于是在老城外的长江边大兴土木，范罗山、雨耕山、狮子山、弋矶山……沿江的这些小丘上种下了一个个领事馆、海关、教堂、新式学堂和教会医院，而这一片地方在建国后一度唤作“新芜区”。百余年的时光过去，这些设施和建筑有的仍然在使用，但大多数却早已几易其手。初中时城北开出了一家主题公园，随后这公园开出了二期三期四期，市府借此契机打出了“欢乐芜湖”的口号，希望奔赴皖南名山古村的游客能顺道在芜湖歇歇脚，游览下这并不算传统意义上旅游城市的地方。

　　在挖掘旅游资源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在这闹市的中央还有一座珍若完璧却摇摇欲坠的古城，在长江的涛声里还有散落如星却蒙尘许久的近代建筑遗存。

　　于是一场大变身开始了：占据雨耕山内思学校旧址的工业学校迁出，老建筑变身成了酒吧和西餐厅，地下的防空洞变身成了酒窖；市委搬出范罗山迁往城东新区，山顶的英国领事馆旧址变身成了剧场的一部分；而在上世纪的长江客运时代承载无数南来北往的旅客对这座城第一印象的码头区则迁往了郊区，原址修起了滨江公园、大剧院和高档住宅区。古城里的变化则更为剧烈：占据大成殿的中学迁出打响了古城改建的第一枪，但关系到居民搬迁和修旧如旧的事情总是需要更长时间。2021年古城一期开街，而年底通车的单轨一号线则直接在它名字前面加上了“城市文脉”的称号。“士绅化”（Gentrification）在市中心的巷间慢慢上演，前些年被城南城东新开的商业体吸引走的消费者开始重新回到市中心，搭乘单轨仅需要30分钟就能从城市边缘轻松到达。

　　图1：古城花街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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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2：古城中还原旧时生活的竹篾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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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3：古城的民谣墙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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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4：雪中的古城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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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5：2021年底开通的单轨系统。1号线贯穿南北，2号线横贯东西，形成“T”字形轨交网络，二者在市中心的鸠兹广场站换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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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时听说，上世纪九十年代拆掉的“十里长街”，市府有意着手重新恢复。虽然作为一直在老“新芜区”长大的孩子，对这长街的印象并不深刻，但它却实实在在地刻在老一辈芜湖人的脑海里。也许在沟通鸡毛山古城和长江码头的青石板路上的叫卖声，伴随着中江塔的航灯点点，算得上是这座码头城市记忆中的底色吧。

　　3、消费“士绅化”下的社区色彩

　　“芜湖首家真正意义上的社区咖啡店。”点评如此描述一家开在老城开放式小区楼下的一家工业风咖啡小店。

　　大概很多三四线城市居民的咖啡启蒙，都是那飘着黑胡椒牛肉味的“咖啡&简餐&品茗”店。2014年星巴克入驻芜湖，一时间绿色美人鱼成为了城中热点，本地网红们的照片都要露出那个圆圆的logo。

　　但毕竟开在商场和写字楼里的连锁咖啡店对于社区居民而言没有那么地触手可得，店开的多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如今打开网上的芜湖咖啡馆排行榜，排在前列的竟然全都是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的独立咖啡馆，范围从市区小资中心的青山街已经外溢到了单轨车站和老北门。从香橙肉桂生椰拿铁到各种有名无名的咖啡豆手冲，从初代的小清新装修到后来者的工业风和徽派风，从最早硬拗欧风日式摆盘到现在印着大大的“芜湖”二字和中江塔影的杯子成为新网红。咖啡，这个在中国内地的推广中伴随着文化碰撞和资本加持的饮料，正在迅速地褪去消费主义和西洋色彩，和旁边的小笼包子牛肉面、红皮鸭子煮干丝一起，共处在一片本世纪初修建的多层小区楼下。

　　这些社区咖啡店究竟有多本土呢？大概到了夏天，店门口会时不时有推着杂货三轮车的大爷经过，车上一定会自带喇叭，喇叭里用正宗芜湖话放着：

　　“上海卫生樟脑丸，樟脑丸是保护衣服的，蟑螂约（药），是消灭早马子（蟑螂）的，蟑螂约，是消灭早马子的，上海卫生樟脑丸．．．．．”

　　图6：某开在居民区门面房的社区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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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7：精酿啤酒吧在雨耕山不止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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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芜湖制造”，本土品牌的新复兴

　　临走时同学说再吃一顿，于是一群陌生的本地人在删除了日料韩餐粤菜火锅，以及还没吃完出品的预制菜的本地徽菜馆子后，选择了一个叫卤味研究所的饭店。看图片全是酱红色的卤牛肉卤猪蹄卤大肠，配着非常芜湖的红汤锅子涮食。一店在青山街二店在古城，这个选址一看，Gentrification无疑了。

　　只不过在西方的文化观察家看来，Gentrification伴随着的总是全球化标志和中产色彩消费的侵入，代价是旧城区自身文化和肌理的消失。但这是一座对自己的口味有着固执坚持的城市，在士绅化的外衣之下，你总能找到一些独属于这里的色彩。比如吃完饭走路回家的路上发现，一家白天卖咖啡的社区小店，夜幕降临时分摇身一变成了酒吧，卖一种叫“水猴子”的IPA精酿啤酒。

　　图8：白天卖咖啡，晚上卖啤酒的社区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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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9：充满波普风格的产品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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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生活在长江流域的人们来说，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水鬼的故事。那些居住在江心湖底的怪物们在水中兴风作浪，大展神通掀翻过往的船只或将不幸落入水中的人们拖入水底。这东西或许有很多的名字，但在这里，我们管它叫‘水猴子’。”

　　店家如此介绍这个本土制造的IPA精酿品牌名字的来历，并骄傲地说全国很多精酿酒吧都能喝到水猴子IPA。不喝酒的我煞有介事地听着故事，只是觉得墙上那些波普风格的产品海报很有意思，什么云南小粒咖啡Cider、北野武氮气摩卡Stout……冬季深夜的新芜路非常安静，安静到偶尔能听见三百米外长江江面上夜行船的汽笛声。大概这些咖啡也好酒也罢，在百年前也是越洋万里，从这宝塔根下的码头上岸。

　　只是当年人们把它唤作西洋之物，而今天的店家打的招牌是Local Be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