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地方经济三季报陆续揭晓。
截至目前,除了青海以外,30个省市均已公布三季度经济运行情况。其中,18个省市经济增速跑赢全国大盘,西藏(6.2%)、重庆(6.0%)、甘肃(6.0%)增速领跑。
广东、湖南、上海、陕西、江西、云南、广西、天津、吉林、海南、黑龙江、山西,这12个省市则跑输全国大盘(4.8%)。其中,黑龙江同比增长2.3%,山西同比增长只有1.8%,处在全国垫底的位置。
三季报只是阶段数据,但经济转型的关键时期,各省市的不同表现,仍然具有很强的观察与分析价值。具体来看,各省市的经济状况有哪些看点?那些掉队的省份,出了什么问题?
中国省市众多,对全国经济走势具有显著影响力的,主要还是那些头部省份。2023年,共有9个省份的GDP超过了5万亿元,这些省份的经济总量合计,占据了全国经济57%的份额。
自2022年7月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经济大省要勇挑大梁”以来,“经济大省”多次被中央会议提及,而从最新季度的数据来看,这些经济大省确实如同“压舱石”,为全国经济的平稳运行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经济第一大省广东,拉动增长的三驾马车,除了出口回暖外,投资和消费都出现问题。固定资产投资下降3.4%,其中房地产开发投资下降17.2%。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只有0.7%。
前三季度,GDP总量排前8位的省份,除了广东罕见降速外,江苏、山东、浙江、河南、四川、湖北、福建,这7个省份全部跑赢大盘,且增速都不低于5.0%,其中经济总量直逼广东的江苏,更是同比增长5.7%。
在当前的逆风环境下,经济大省表现出了较强的稳定性。
这种稳定增长的表现并非偶发。长期以来,经济大省未必如一些中西部省份那样,增速上遥遥领先,但它们始终保持着一种相对稳健的发展态势。
这些头部省份经济基础雄厚,在下行周期下,有更强的抗风险能力,韧性更强。当然更重要的是,它们产业结构多元化,有较强的调节能力。
以江苏为例,它拥有全国最大规模的制造业集群。如苏州的装备制造、电子信息,南通的建筑业,这些产业集群都是万亿规模。
工信部公布的45个国家先进制造集群名单中,江苏沿江南通、泰州、扬州海工装备和高技术船舶集群,苏州生物医药及高端医疗器械集群,泰州、连云港、无锡生物医药集群,苏州、无锡、南通高端纺织集群入围。
三季度增长较快的浙江,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可能是数字经济,是互联网产业。
其实浙江本身就是传统制造业大省,万亿级的产业集群也多达四个,分别是绿色石化、现代纺织与服装、高端软件智能物联产业集群。传统制造业和数字经济的融合,成为浙江的增长密码。
这些省份产业多元化,即便某个行业遭遇冲击,也能实现“东方不亮西方亮”的互补效应。相比之下,产业结构相对单一的省份,一旦支柱产业被波及,可能面临经济突然失速的风险。
经济大省的稳定性,还得益于产业层次较高。如今全球经济大洗牌,产业链、供应链转移不断转移,依赖中低端制造业的省份,产业流失的风险越来越大。
比如近年来,“果链”外迁、富士康减产,直接冲击到河南的手机制造和出口,前三季度河南进出口同比负增长。
今年前三季度,12个省市增速跑输全国大盘,它们经济体量排名中游靠后,如云南、广西、吉林、海南、山西等,产业结构相对较为单一,且较大程度上依赖投资驱动和资源型产业。
这些省份的低迷表现并非常态,在过去很长一段,它们甚至是全国经济增长的火车头。
比如,21世纪初煤炭产业进入黄金年代,山西经济一路高歌猛进,2007年的GDP同比增长高达14.2%。
另外像云南,2000年到2013年,大部分年份都维持两位数的增速,2013年到2023年期间增速放缓,但经济总量年均增长也高达7.6%,在全国省份的排名,由2012年的24位上升到2023年的18位。
2023年,云南GDP同比增长4.4%,低于5.2%的全国平均线。今年前三季度,同比增长只有3.0%,低迷表现延续。
背后的原因也很简单,传统的投资驱动型的增长模式难以为继。
提到贵州,很多人会想到高额的基础设施投资,它在全国率先实现县县通高速,其实在基建投入方面,云南不遑多让。云南目前的高速公路里程,已经突破了一万公里,是广东省之后全国第二个高速公路里程超万公里的省份。
数据显示,云南的固定资产投资总额,从2010年的0.51万亿元,增加到2022年的2.69万亿元,年平均增速14.97%,高于全国的7.46%。期间,云南经济都保持着不错的增速。
但近年来,因大兴基础设施建设而导致的过度投资问题日益凸显,负面影响愈发显著。
为了控制债务风险,今年年初国务院发布《重点省份分类加强政府投资项目管理办法(试行)》,点名了天津、内蒙古、辽宁、吉林、黑龙江、广西、重庆、贵州、云南、甘肃、青海、宁夏共12个省市,要求严控新建政府投资项目,严格清理规范在建政府投资项目,基建投资大幅收紧。
受此影响,云南的不少基建项目,包括已开工但完成度不到50%的项目,被按下暂停键。今年前三季度,云南的固定资产投资同比下降11.4%,成为拖累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
同样受影响的还有被点名的广西,经济增长高度依赖投资,2010年到2022年,固定资产投资年均增速12.14%,远高于全国。
然而,广西当前投资出现了显著下滑,以至于在今年三季度,广西选择未公开具体的固定资产投资数据,仅以“持续恢复”这一表述笼统带过。
投资放缓拖累经济增长之外,产业结构单一的弊端,对中西部省份的影响,也在逐渐放大。
像前面提到的云南,它本身的产业结构较为落后,且高度集中,烟草、电力、有色、电子四大支柱行业,增加值占规模以上工业的比重超过六成,面的经济波动会显得尤为脆弱。
“一煤独大”的山西,前三季度经济增速垫底,也是一个鲜明的警示。
山西是产煤大省,煤炭行业的增加值,占工业增加值的比重一度超过50%。对煤炭产业的重度依赖,导致山西经济极易受到能源价格变动的冲击,煤周期成为经济晴雨表。
煤炭产业的强势地位,还对其他产业产生了挤出效应,阻碍了新兴产业的快速发展,为地方经济转型增添了难度。
今年前三季度,山西GDP同比增长1.8%,而其中煤炭工业下降0.3%,成为拖累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
经济调整时期,地方产业转型的成果,对于经济增长的影响力日益显著,新兴产业的拉动效果越来越明显。
前面提到,近年来,苹果开始加大在东南亚、印度等市场的投入力度,供应链中的富士康等公司也在当地建厂。供应链的转移,对河南等富士康重仓之地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前三季度河南进出口同比负增长。
在外贸萎缩的前提下,河南的GDP同比增长,依旧达到5.0%,还是稳住了,其中工业经济发挥了重要的稳增长作用——前三季度,河南汽车、电子产业分别增长29.9%、17.8%,合计拉动全省规上工业增长2.8个百分点。
新能源汽车产业是河南的重要支柱,比亚迪、宁德时代在郑州、洛阳都有入驻投产,其中郑州工厂是比亚迪产能最大的工厂,不到1分钟下线一台新能源乘用车。
前不久,富士康宣布新事业总部落地郑州,10亿元投建新大楼,此次投资并非用于扩大现有产能,而是瞄准新能源汽车、电池等在内的新产业。
搭上新能源汽车产业快车的还有安徽。
前三季度,安徽全省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8.8%,其中汽车制造业增长25.1%,分产品看,汽车产量增长43.4%,其中新能源汽车增长82.6%,成为拉动增长的重要因素。
安徽经济早期从家电产业发家,后续利用家电制造的工业基础,成功转型,在新能源汽车产业、光伏领域及集成电路等新兴产业中崭露头角。如今,新能源汽车年产量突破百万。“风投之城”合肥,引进京东方、长鑫存储、蔚来等经典案例,更是为外界所津津乐道。
今年前三季度,合肥GDP同比增长5.4%,汽车产业功不可没——合肥汽车及零部件产业增加值增长34.3%,整车产量创历史同期新高,达131.12万辆,同比增长33.6%,其中新能源汽车产量92.8万辆,增长74.6%。
前两年,在需求萎缩和产业转移的冲击下,重庆的电子产业受到较大影响,经济一度失速。
前三季度重庆GDP同比增长6.0%,官方提到,“汽车和化工是全市规上工业较快增长的主要支撑产业”,其中汽车产业增长25.9%,新能源汽车产业带动规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8.1%。
同样为产煤大省,山西和内蒙古的表现,堪称冰火两重天。
去年,内蒙古全年增速高达7.3%,前三季度增长5.8%,也处于领先状态。内蒙古经济的爆发,得益于光伏、储能等新能源产业以及相关的装备制造业的快速发展。
目前,内蒙古新能源装机规模全国第一,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新引擎。在煤炭、煤电之外,能源工业转型的成效逐渐显现出来。所以在煤炭经济下行周期,也能够取得不错的增长。
值得一提的是,文旅行业正加速复苏,旅游市场火热异常。
前三季度,黑龙江接待游客1.86亿人次,旅游收入2318亿元,同比分别增长37%和108%。同样是热门旅游目的地的云南,前三季度旅游业投资增长10.8%,全省接待游客数量、旅游总花费分别增长14.8%、23.9%。
不过,黑龙江(2.3%)、云南(3.0%)整体经济表现都不佳,旅游业“旺丁不旺财”,拉动效果有限,真正能起到“压舱石”作用的还是工业制造业。
9月下旬开始,中央推出了一揽子增量政策,增强了市场信心,激发了市场活力。对具体的地方来说,增量政策要发力显效,可能还需要一定的落地时间。
面对达成经济增长目标的压力,近期,多个省份纷纷喊出口号,“挂图作战”“全力冲锋冲刺”“加紧抢时间”,力争在四季度全力冲刺,完成全年经济社会发展目标。所以,各省市全年的增长情况和排位,仍然存在着一些变数。
随着城镇化与工业化进程的放缓,中国经济已跨越高速增长的阶段,各省市间普遍共荣的景象不再,地方产业结构差异导致的经济增长分化日益显著。
面对全年经济目标的压力,一些增速下滑的省份,难免会倾向于重走老路,在房地产和基础设施建设上大幅投入,寄望于通过强有力的刺激措施,来重启经济增长引擎。
问题在于,基建与房地产投资的高速增长模式难以持续,其边际效益正逐渐递减。而且产业不健全,结构不合理,固定资产投资拉动经济的效率也就会越来越低。
三季度的省市经济分化说明,对投资的依赖,正是一些省份增长乏力的“因”,不能遇到增长瓶颈,就将这个“因”当成万能解药。
告别投资依赖,推动新兴产业发展,寻求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并着力扩大有效需求,才是应对当前经济挑战的有效途径。总之,不要重走投资刺激的老路,以防经济陷入对超强刺激措施的依赖困境。
(转自:问道徽商1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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