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国投安信期货有限公司 李啸尘
引言
2020年9月，习近平主席在第七十五届联合国大会上郑重承诺，我国将在2030年实现碳达峰、2060年实现碳中和的目标。简单的说，碳达峰是完成碳中和的前提条件，而碳中和的意义是要避免气候灾难，我们必将实现零排放的目标。从碳达峰到碳中和，欧盟有71年的时间，美国有45年的时间，我国在尚未碳达峰的基础上，仅有30年的时间，由此可见，碳中和对于我们来说是一场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外部性约束。碳中和这一目标对于各行各业都有不同程度的影响，铁合金期货也贡献着自己的力量。2021年，“能耗双控”政策的落地对铁合金的期货、现货价格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期货的价格发现功能体现的淋漓尽致，对于监管层面来说，期货价格可以对政策干预程度起到参考的作用。从政策方面来说，2023年7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二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推动能耗双控逐步转向碳排放双控的意见》，不管是能耗双控或者是碳排放双控，其本质都是通过行政手段对供给侧产生压制，改变了一定时期内相关商品供需现行局面，这对于GDP增速其实会产生消极影响，也将会在较长周期中改变铁合金行业现行的供应布局，这对于部分行业投资者来说将会经历变局的阵痛。以此为背景，本文将阐述铁合金期货、现货的格局，以及能耗双控转向碳排放双控对铁合金行业的影响与机遇和一系列关于铁合金行业的政策建议。
一、铁合金期货运行情况介绍
2014年8月8日，铁合金期货在郑州商品期货交易所成功上市，至今稳定运行了九年之久。2014~2016年属于上市初期，成交量较小，日均持仓量水平不高，对应着价格波动较大，投机需求偏多。随着郑州商品期货交易所不遗余力的在行业会议中进行推广铁合金期货以及举办分析师调研活动，对企业进行风险规避的宣讲，在2017~2019年，铁合金期货日均成交量和持仓量较为稳定，承接了部分市场规避风险的需求，真正实现了价格风险转嫁的功能。2020年至今，铁合金期货稳步发展，尤其是日均持仓量的抬升较为明显，市场资金更加充裕，在冶炼产能并未大幅增加的基础上，期货市场的风险管理功能有了更为亮眼的表现。
硅铁和硅锰期货成交量与持仓量
数据来源：iFind，国投安信期货整理二、铁合金现货产能格局变迁的原因及展望
我国的铁合金冶炼行业起源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该行业存在的意义主要是服务于我国的钢铁生产企业，俗话说，无锰不成钢，凸显出硅锰是炼钢环节中不可或缺的一种添加剂，而硅铁也属于基础合金，在炼钢过程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从产能结构上来看，铁合金产能因为相关政策的落地，在2013~2015年发生了一次由南向北大转移，主要原因为南方产区丰水期优惠逐渐取消，次要原因为出口关税逐步上调，2015年产能转移时间节点的推手为该年黑色金属产业价格暴跌。
从图中可以看出，2016年产能向内蒙古和宁夏产区集中之前，集中在南方和其他地区为主，这种格局背后的原因为我国钢铁产能较为分散，铁合金冶炼厂选址原则更多是优先选择靠近钢厂或者便于出口为主。而伴随着南方电费在丰水期优惠政策逐步取消，铁合金行业选址更多的选择电费相对便宜，且距离钢厂相对更近的省份，在二者取舍间，部分工厂转移至内蒙或者宁夏。
硅锰全国地区产量占比
数据来源：Mysteel，国投安信期货整理计算硅铁全国地区产量占比
数据来源：Mysteel，国投安信期货整理计算从2005年起，我国对硅铁和硅锰出口实施严格的出口许可证管理，并征收出口关税。我国于2005年初取消了硅铁8%的出口退税率，并且于2005年6月1日、2006年11月1日、2007年6月1日先后三次调整硅铁出口关税暂定税率，由5%上调至15%。2008年1月1日起，硅铁出口关税再次上调至25%。2017年起，国家取消、调低了部分铁合金出口关税，硅铁出口关税（暂定税率）从25%降为20%。2021年5月1日，硅铁出口关税再次上调至25%。出口利润的大幅下降也导致了南方铁合金厂竞争优势相对下降，出口产能由南向北转移。
硅铁出口量及出口占比（万吨/%）
数据来源：Mysteel，国投安信期货整理三、能耗双控向碳排放双控转变对铁合金产业发展的影响和机遇
观察宏观层面，与铁合金行业相关性最高且影响最深远的无疑是碳中和带来的相关政策，能耗双控及碳排放双控属于碳中和作用于产业的抓手，而铁合金期货的价格发现功能在近三年行情中也体现的淋漓尽致。期货价格对于现货价格起到了指引性作用，对于监管方也起到了价格预警的作用，监管方应该更加注重利用期货的价格发现功能对市场供需矛盾进行引导。
碳达峰与碳中和时间
数据来源：公开资料，国投安信期货整理简单的说，碳中和的意义是要避免气候灾难，所以我们必须实现零排放的目标。在我看来，碳达峰与碳中和是一个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外部性约束。因为碳排放是没有墙壁的，如果是台风，可能影响的是一片区域，碳排放的影响更加类似于新冠疫情，需要全人类共同面对。
从碳达峰的时间尺度上来看，欧盟在1979年完成达峰，美国在2005年完成达峰，我国将在2030年完成达峰。再来看碳中和，欧盟有71年时间达到中和，美国也有45年时间，而我国尚未达峰，且达峰后达到中和的时间只有30年。以2020年作为时间节点，从1979年到2020年再到2060年，改革开放40年与走向碳中和的40年发生了交汇，我们需要在不进行大幅去工业化的背景下同时兼顾经济增长与碳排量下降的双重任务，对于一个发展中国家来说，这极具挑战，因为GDP增长和碳排放下降有些冲突。
从碳排放的空间约束上来看，欧盟与美国碳达峰时碳排量分别为41亿吨，人均9.9吨以及61亿吨，人均19.6吨，根据各家数据机构对我国碳排量的预测，从人均的角度目前是不及欧盟或美国的。对于我国来说，是否要在碳达峰之前，在人均数据的角度中追赶发达国家？其实并不是。碳达峰的意义并不是在达峰之年把碳排量达到最高，如果这样做，将会把压力给到碳中和，而且峰值量越高，压力越大。更好的方法是在2030年之前把碳排量下降到相对更低的位置，所以在2021年就经历了能耗双控政策的落地，并且碳排放相关期货工具也计划在广交所上市，且碳排放现货交易市场也准备囊括更多的行业（黑色金属压延产业链将会优先进入碳交易现货市场），说明了碳达峰的迫切，能耗双控相关政策的落地的同时需要考虑近几年经济下行的压力。
美国二氧化碳排放量及人均GDP（千吨/吨/人）
数据来源：iFind，国投安信期货整理计算欧盟二氧化碳排放量及人均GDP（千吨/吨/人）
数据来源：iFind，国投安信期货整理计算对比美国和欧盟碳排量与人均GDP我们发现，在碳达峰的初期，也就是碳排量初次因为政策导向而大幅下降的时候，GDP是跟随碳排量一起下行的。背后的主要原因大概率是因为政策运行初期带来的阵痛。所以，选择一个高能耗且年产值小（对GDP消极影响小）且有期货价格作为预警的行业作为试点工作显得极为重要，以这个行业开展能耗双控以及碳排放双控的初期政策推动，铁合金行业齐备以上几种特点，是较为合适的选择。
从能耗双控的角度出发，对于铁合金行业带来的影响更多的是成本的抬升（高耗能行业电费没有上限标杆）以及产量受到压制后很顺畅的把高成本转嫁给下游炼钢企业。而这种转嫁通常伴随着高额的利润，2021年价格峰值，硅铁厂利润达到8000元/吨以上，硅锰厂利润达到5000元/吨以上，比日常利润高出10倍以上。该政策落地淘汰了一定规模以下的小炉型，使得铁合金行业完成了冶炼炉大型化，产能更加集中化，能耗水平确有下降。但是对于企业自身主动降低能耗激励较小，更多的是大型化产能获得了政策带来的红利。
从其他国家历史的减碳经验来看，降低碳排量到碳中和水平并不能粗暴的切掉高能耗，不然这些产业将会重新选址，在没有政策约束的国家和地区再次兴起，所以零和博弈是不可取的。目前，我国节能降耗方面政策的重心从能耗双控逐渐转向碳排放双控，碳排放双控对于行业将会产生新的影响。由于碳排放作为额外的成本加入到企业内部，为了提升自身竞争力，企业会自身主动降低碳排放以降低成本、扩大利润，这有利于积极推动企业扩大相关研发资金投入。生产企业除了想办法降低自身能耗水平外，还有将产能搬迁至运输距离相对近且电费水平更低的地区去生产，从这个角度出发，最理想的产区就是内蒙古自治区的乌兰察布地区。展望未来，铁合金北方主产区产能的占比以及行业集中度在碳排放双控政策的推动下仍有进一步扩张的驱动。
四、政策建议及展望
1．建议进一步提高出口关税：
我国铁合金行业能在国际市场中有市场的主要原因是冶炼水平较为先进，低廉的电价也是导致铁合金综合成本较低的主要原因之一，以此为背景，我国铁合金在国际市场中竞争优势较大，出口订单利润颇丰，所以出口积极性较高。而且，在我国粗钢绝对水平较低的时候，铁合金出口关税较低甚至处于退税水平，2008年后我国粗钢产量进一步提升，铁合金行业依赖出口赚取利润的时代逐渐结束。时至今日，25%的出口关税在很大程度上压制了铁合金行业承接出口订单的积极性，不过仍有部分出口量。出口铁合金这种高耗能、高污染、低附加值的产品等同于变相出口我国物美价廉的能源，并且处置碳排量的成本是我国来承担的，我们建议，进一步提高出口关税，把处置碳排放的相关成本加入到出口关税里边去，让碳排量从谁生产谁负责过度到谁使用谁负责。比如说，2021年3月，欧洲议会通过了关于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的决议。该机制将会约束与欧盟国家有贸易往来国家的商品必须符合碳排放相关标准，否则将会被多收取部分税额（我们理解多收取的部分为欧盟代为处置碳排放的相关费用）。考虑到我国工业结构的不同，我们也可以提高相关关税门槛，以改变变相出口便宜能源的局面。并且，2023年10月1日起，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法规开始实施。
2．建议将铁合金行业优先纳入碳排放交易市场
据我们分析，碳排放交易有三个难点：第一，对一段时期内排放总量的控制，总量设置过高则无法起到激励企业自身降低排放的积极性，总量设置过低则容易引起因供应不足导致的价格大幅波动；第二，从全部参与碳交易行业的角度来看，由于行业之间的利润水平差异，统一的碳排放交易的价格或许并不能被部分行业所接受；第三，从单一行业内部来看，在利润水平较低的产区推行碳交易时，或许会直接导致部分产区生产利润直接“归零”，从而引发供应不足，最终导致价格商品价格抬升。
由此来看，碳交易范围逐步扩大是必要的，突然扩大是不可取的，同时考虑到我国碳排放相关计算、监测仍处初期阶段，所以我们建议选一些行业来进行试点交易。同时考虑到需要兼顾经济增长以及碳排量下降双目标，我们建议把铁合金行业优先纳入碳排放交易市场，接下来我们细数铁合金行业如果被优先纳入碳交易市场的几个优势。
从行业集中度方面来看，铁合金行业集中度水平较低，且大部分为民营企业，在推行碳排放交易的时候接受度相对较高。比如韩国，虽然2010年颁布了碳交易法，但是正式开市是在2015年，5年的空白期主要是因为企业接受度较低，导致韩国政府被迫延后交易。
铁合金属于在高能耗行业中产值水平较低的行业，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如果说能耗双控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需要高能耗行业中优先进行部分减产，那么硅铁和硅锰一定是首选。从行业在GDP中占比与商品单耗电力的比值水平来看，硅铁和硅锰对GDP影响相对最低且能耗水平相对较高。这样有助于兼顾能耗水平下降与GDP稳增长的双重目标。
GDP占比/电力单耗
数据来源：公开资料整理，国投安信期货整理计算3．鼓励铁合金企业技术创新
从更长远的角度看，技术的创新是助力碳中和的答案。技术创新不仅能解决碳排放问题，它还是经济增长的根本动力，可以在极大的程度上调节碳排放下降会给经济增长带来的负面影响。回顾历史，每一次技术革命都伴随着世界格局的重塑，那些通过创新占得先机的国家，最终都实现了经济腾飞。第一次工业革命，英国率先发明蒸汽机。第二次工业革命，美国率先发明了电力照明系统与交流电动机。第三次工业革命，美国更是几乎主导了信息技术和互联网领域的发展。目前，我国在新能源产业化和落地方面确有优势，但是在硅料的单晶比例上仍有较大发展空间，这说明了我国在技术创新领域仍有很长路要走。
从铁合金行业角度来看，目前我国铁合金冶炼技术已经属于世界先进水平，而且余热发电设备普及率较高。在此背景下建议工厂主动与高校进行合作，加大研发投入，进一步节能减排以提高企业自身竞争力。
4．利用铁合金期货价格发现功能作为政策参考
以硅铁为例，2021年，由于能耗双控政策落地等因素的综合影响，铁合金价格大幅上行； 2022年上半年铁合金期货价格在对能耗双控有预期的基础上又经历了大幅上行；2023年铁合金期货价格在内蒙古和宁夏地区发布能耗双控文件后的几分钟内价格涨幅和速度水平较高，属于年内最高水平。由此来看，能耗双控对于期货价格的影响是较为迅速的，所以我们建议期货监管层面要善于利用期货价格信号，做好价格风险管理工作。
硅铁2021年10月以来价格走势
数据来源：iFind，国投安信期货整理当价格受到行政手段压制供给侧产量从而有所扰动的时候，建议监管层要判断是否有中长期矛盾，如果是中长期矛盾，建议监管层要对能耗双控或者碳排放双控政策进行适当调整，从而使中长期供需矛盾下降，价格也会随之较快的平抑；如果是短期矛盾，则不用过分担心，随着2023年至今持仓量的抬升，对价格情绪消化的速度同比抬升至较高水平。
5．期货+升贴水经营模式
随着铁合金期货上市后郑商所不遗余力的推进和宣讲，铁合金期货合约逐渐转变为连续合约，跟传统黑色金属的1、5、9主力合约有所区别，更类似于有色金属的连续合约，初步具备了利用期货定价+升贴水的方式进入企业经营当中的可能性。建议郑商所加大申请套期保值的头寸进行降低保证金的力度。
责任编辑：赵思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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