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国发院副院长黄益平：经济发展新格局对金融体系提出新要求

　　11月9日-15日，2021（第十九届）中国企业竞争力年会周在北京举行。本届年会的主题为：复兴之路的新征程。年会周首日，2021年中经报智库大势论坛举行。以《金融改革与创新，中国经济的新突破》为题，北大国发院副院长、金光讲席教授、北大数字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黄益平发表了主题演讲。

　　黄益平表示，2021年我们实现第一个百年目标，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下一个目标就要走向2049，2049是我们第二个百年目标，第二个百年目标是要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在第一个百年目标到第二个百年目标之间会发生很多的变化。

　　“从大的经济格局来看，我们会看到收入水平提高了，增长的驱动力会变化。过去是粗放式的、要素投入型的增长，将来要转向创新驱动型的增长；过去我们是人口红利，现在我们走向老龄化；过去我们对于一些环境，对于一些能源总体来说要求比较低，效率比较低，排放比较严重，现在我们已经提出了环保的目标，碳排放的一些目标。还有就是国际市场可能发生一些改变。所以，总体上来说，确实在未来30年的格局和过去可能会发生一些改变。”黄益平说。

　　在黄益平看来，现在金融体系在支持经济方面的力度或者有效性确实在发生改变。前面30年、40年，似乎问题不太大，但现在矛盾变得越来越突出，这也是为什么现在需要考虑我们经济发展的新格局对于金融体系支持提出的新要求。

　　黄益平表示，现在讲“双循环”，“双循环”里头就是要更多的依靠我们国内经济的大循环。国内经济大循环其实说起来就是两个，一个就是需求，一个就是供给，把这两个给循环起来。“需求”其实讲得更多的是怎么解决消费的问题，因为消费在过去几十年的经济增长当中是相对比较弱的一个推动力量。

　　“我们一般讲中国经济三驾马车，投资、出口和消费，一般来说过去基本上都是以出口拉动，投资拉动为主，消费相对滞后。但如果消费长期相对滞后，这个对我们的经济增长可持续性有问题，尤其是我们将来的出口不能保持过去那样持续的高增长，高投资会形成很多的产能，如果没有强劲的国内需求，最终会对我们的产能过剩造成非常大的影响。当然，消费增长也跟我们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是有密切关系的，因为发展的根本目的还是为了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不断增长的这种需求。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现在讲国内经济大循环，讲共同富裕，我觉得这很重要，这个对经济，对金融体系也是有含义的。”黄益平说。

　　黄益平同时指出，另一方面就是“供给”——我们现在进入中高收入水平，很快就进入高收入经济的水平。这样的话，我们的成本提高，我们的经济增长的模式要不断的转变，这个转变从供给方面来说，其实最重要的就是怎么创新。

　　“那么，在创新方面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现象，就是从企业层面来说，中国对创新活动发挥最大贡献的其实就是民营企业，而且是中小企业为主，民营企业总的数大概是贡献了我们总的创新的70%，外资企业贡献了25%，国有企业大概贡献了5%。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现在碰到了一个怎么解决融资难的问题，尤其是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因为中国经济增长要靠创新，而创新的主要的推动力量是以中小企业为主的民营企业，这也就意味着不能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我们的增长可持续性是会受到挑战的。”黄益平说。

　　在黄益平看来，另外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投资难。

　　“我们知道老百姓手上有很多可投资的资金，但是能投资的资产非常少。这个问题如果不解决，一方面将来会影响居民的资产性收入的来源，另一方面同时也会严重地影响到我们的金融稳定。另外，老百姓手上有很多钱需要投资，没有很好的稳健的投资渠道，所以经常发现看到一个热点大家都去投，大家都去投就比较容易形成风险，而且这样就在一段时间内，我们会看到风险在不同的地方在不断地游走，这是我们下一步遇到的一个比较大的挑战。这就提出了我们要构建现代金融体系，构建现代金融体系其实就是怎么样能让我们的金融体系转型，更好的服务经济发展新阶段的一些需求。”黄益平说。

　　黄益平表示，我们的经济政策体系已经在考虑很多方面的改变，但是从大的基本目标来说，从金融改革的目标来说，自己觉得基本上就是两个方面：1．要增强金融支持实体经济的力度，2．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金融危机的底线。把这两条给支持住了，那么将来30年支持中国经济的持续增长应该没有太多的问题。

　　具体而言，黄益平分享了四个金融方面的建议：

　　（一）金融创新。

　　“过去是银行主导，将来我们金融的结构可能要发生一些改变，尤其是要发展多层次的资本市场，提高直接融资的比重。一般而言，我们知道资本市场在支持创新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尤其是和传统的金融机构相比，在这方面我们也都知道，最近北京有一个非常大的举措，就是北京证券交易所将来也许主要是服务创新型的中小企业的一个场所。当然，具体怎么做，我觉得有很多可期待的地方。”黄益平说。

　　黄益平表示，但与此同时，也意味着我们的很多银行、传统的金融机构的业务也需要创新。因为在可预见的未来，传统金融机构可能还仍然会是我们金融体系当中最主要的。虽然资本市场的重要性会提高，但是银行、保险公司等等金融机构仍然会是一个大头，那么他们怎么转型，他们怎么支持经济发展新阶段的需求有很多文章可做。

　　“另外，最后一个方面就是我们过去这段时间数字金融走出了很多新路子，移动支付也好，线上投资也好，大科技信贷也好，这些都为我们解决过去很难解决的普惠金融问题提供了创造性的解决方案。那么，在这方面我们一方面是需要进一步的创新，当然监管也要跟上，我觉得特别值得期待的下一轮创新，一个就是基于供应链或者产业链的数字供应链金融，另外一个方面就是智能投顾，能不能用大数据、数字技术的办法来帮助我们解决投资难的问题。”黄益平说。

　　（二）市场化改革。

　　“第二个方向还是要进一步推进市场化的改革。市场化的改革内容很多，当然我觉得最核心的恐怕就是两个：第一个就是能不能真正做到公平的配置我们的金融资源。因为金融资源总是有限的，但是如果在不同的产权企业之间它的分配并不是很平等的，过去一直存在，将来可能也会有。但我觉得这个差异应该不断地缩小，尤其考虑到前面提到的以中小企业为主的民营企业已经成为我们创新的最主要的驱动力量。在这方面，资金分配上面我们要尽量实现产权中性。第二个我觉得也很重要，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支持金融机构，为中小企业提供更多的融资的支持。那么，这里头有一个比较大的问题，我觉得现在需要讨论的就是能不能真正实现市场化的风险定价。虽然我们监管部门要求金融机构降低融资成本，对企业短期来说是好的，但是我们知道金融机构是商业化的机构。所以，只有市场化的风险定价才有可能使得这样的服务可以不断地扩张，长期的运行。”黄益平说。

　　（三）金融开放。

　　“第三个方向就是金融开放，金融开放当然放很多方面，金融服务业开放最近已经在加速。我们现在不断的推进的就是人民币汇率将来有可能会走向有管理的清洁浮动。十四五期间的一个大的工作可能是要稳顺地推进人民币国际化，那么，这个推进的过程当中可能会有一些新的举措，但是金融开放对我们下一步的经济增长，现代金融体系的构建很重要。同时，需要平衡创新、效率和稳定之间的关系。”黄益平说。

　　（四）金融监管。

　　“最后一个方向就是金融监管，金融监管同样很重要，应该说我们过去几十年，总体来说我们的金融体系比较稳定，但是过去的金融稳定更多的是靠政府兜底，长期的经济高速增长。将来应该更多地把这个功能慢慢放到我们的监管体系当中，在监管框架里头，我觉得有几个方面的工作要做。也就是将来主要靠金融监管部门来维持我们的金融稳定，来消除一些风险。当然，要保障公平竞争，保护消费者的利益。”黄益平说。

　　黄益平指出，具体而言，我们要有特别明确的政策目标，同时给予监管部门有一定的权力，一定的专业性和权威性。同时，可能也要考虑有一定的追责。过去也看到一些情形，就是出了问题都责怪从业人员，这当然是一个方面的问题。但如果是一个普遍的问题，可能也要考虑从规则和从执行分析来找，看有没有漏洞，有没有可以进一步改进的地方。

　　“最后一个就是从监管的改进来说，除了要制定目标，要有好的实施的空间，然后要有追责。恐怕也要考虑监管方式的创新，包括大幅度的增加我们监管部门的编制和经费和技术能力。原因就在于我们的金融体系在变得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复杂。但是，我们的监管的资源可能没有同步的增长，这个如果时间长了，将来会有问题，尤其考虑到现在很多的金融活动越来越多的用现代技术来支持，那么我们的监管层在这方面也要与时俱进，才能真正有能力去监测、去防范、去化解这样一些新的金融业态可能给我们带来的风险。”黄益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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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