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盟
《蝴蝶梦》剧照 王小京 摄今年下半年，两部著名德语音乐剧相继到北京天桥艺术中心演出。金秋九月，德语原版音乐剧《伊丽莎白》以“音乐剧版音乐会”的演出形式与观众见面，尽展茜茜公主的传奇一生。初冬时节，《蝴蝶梦》以同样的演出形式登上舞台，呈现一段如梦似幻又悬疑跌宕的奇特故事。
《蝴蝶梦》与《伊丽莎白》共享同一套“金牌”主创团队——剧作家米歇尔·昆策和作曲家西尔维斯特·里维，音乐剧版音乐会的导演也同为吉尔·梅莫特。尽管两部作品气质截然不同，但一样扣人心弦，展现出十足的水准与诚意。
1938年，英国著名女作家达芙妮·杜穆里埃的小说《蝴蝶梦》问世。1940年，根据小说改编的电影、悬疑大师希区柯克迁往美国后拍摄的第一部作品《蝴蝶梦》出炉，并于次年横扫11项奥斯卡奖提名，最终斩获最佳影片奖以及黑白片类型的最佳摄影奖，成为希区柯克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获得奥斯卡奖的影片。
2006年，根据小说改编的音乐剧《蝴蝶梦》上演后备受好评，仅在维也纳就吸引了逾85万人次观演。随后，该剧在13个国家上演，吸引了超过270万人次观看。《蝴蝶梦》由此成为奥地利维也纳联合剧院在《伊丽莎白》《莫扎特！》之后出品的又一享誉世界的音乐剧经典。
《蝴蝶梦》充满悬疑色彩。这部以第一人称写作的小说里，出身平平的讲述者“我”与英国贵族马克西姆·德温特在法国的蒙特卡罗一见钟情。闪婚后，两人回到马克西姆在海滨的家——曼德雷庄园。“我”发现这里的一切都笼罩在马克西姆已故的妻子瑞贝卡的阴霾之下。扑朔迷离的真相、迷雾重重的过往、层层累积的悬念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我”与读者一道网罗其中。爱情与悬疑元素叠加，有着浓郁哥特气质的《蝴蝶梦》八十余年来吸引着一代代读者与观众进入这场迷离神秘的“梦境”。
营造悬疑感，文字依靠想象，影视凭借视觉效果，音乐剧则离不开歌曲、表演和舞美共同形成的氛围。
尽管原版演出中巨大的旋转楼梯、华丽的装饰布景被音乐剧版音乐会中简洁的楼梯、平台等取代，但精简的同时也给予表演更多写意的空间。舞美设计沿用了《伊丽莎白》音乐剧版音乐会的整体框架，整个舞台布满对称的扶梯，楼梯的两侧是现场演绎的交响乐团，舞台前区自由宽阔，给表演以充足的空间。
“工”字形的巨型楼梯占据舞台中央，前方的平台时而是酒店大堂，时而是乘坐的小船，还可以通过道具改换变为床榻、写字台、阳台等场景。舞台后方一道纵深的廊道楼梯，最高处的平台与前区平台遥相呼应，管家丹佛斯太太几次颇为震撼的表演都在此区域完成。当一切真相大白，绝望哀痛的丹佛斯太太举起火把，扑天的火光由舞台深处蔓延开来，摄人心魄。
与简洁的道具使用相对，舞台背后的巨幅LED屏随剧情推进不断变换，烘托人物内心。“我”表达对马克西姆的爱情时，屏幕上是一棵繁花绽放、落英缤纷的大树；丹佛斯太太怀念瑞贝卡时，绿色的藤蔓翻涌生长，遮天蔽日；化装舞会上，欺骗了“我”的丹佛斯太太高唱起主题曲《瑞贝卡》，伴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背景屏上巨大的蓝色浪花炸裂飞溅；危机解除后，天色渐渐亮起，被晨光照亮的海水缓缓拍打着远处的崖壁。LED屏幕投影变化的同时，灯光的冷暖色暗示着情绪和环境的转变，曼德雷庄园几乎时刻笼罩在蓝色、绿色、紫色的灯光之下，呈现出一派阴森、恐怖、冷峻、隐僻之感。
除了视觉效果，音乐与声效共同营造出浓郁的悬疑氛围。全剧开场前，海浪与风声已然在剧场响起。日复一日，波涛汹涌的潮汐拍打着悬崖，大海的呼啸不曾止息，仿佛一遍遍呼唤瑞贝卡的芳名。
“瑞贝卡，无论你身在何方，你的心潮汹涌澎湃，就如这片放浪不羁的海。每当夜晚到来，风就开始吟唱。瑞贝卡，回来吧，瑞贝卡，从那雾的国度再次回到曼德雷。”管家丹佛斯太太先后4次演唱的主题曲《瑞贝卡》曲调高亢、情感充沛，被许多观众称为“招魂曲”，令人不寒而栗又心潮澎湃。
此次《蝴蝶梦》演出中，此前在《伊丽莎白》音乐剧版音乐会中饰演伊丽莎白的安妮米可·凡·丹回归，饰演丹佛斯太太。在以往的演出中，不少知名女演员都曾塑造这一角色，或庄重严厉，或强势冷酷，或对瑞贝卡满怀崇拜，或对“我”充满愤怒，均以各自不同的诠释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一次，安妮米可带来了一位不同的丹佛斯太太。纤细高挑的她情感细腻、声音清亮，唱起《她永不屈服》时娓娓道来，如泣如诉；演唱“招魂曲”时，巨大的悲恸层层递进，怀念与绝望不断拉满。当一袭黑衣的她捧着瑞贝卡洁白的睡裙起舞，整个舞台都沉浸在一片阴冷忧愁之中。
米歇尔·昆策曾说，他创作的故事基本上都回归到一个核心，他称其为“长大成人”或“独立自主”或“找到自我”。在他看来，“《蝴蝶梦》讲述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爱情故事之一，因为它不是一个普通的爱情故事，而是一名年轻女性找寻自我的故事。”
剧中，“我”的几首歌连缀在一起，鲜明呈现出递进式的成长。恋爱时唱的《瓶子里的时光》丰富的和弦切换交织，一个沉浸在爱情之中、患得患失的小女生形象立于舞台之上。得知真相、找回自我、不再畏畏缩缩后，一首《德温特夫人是我》明快有力，唱出自信从容、性格鲜明的庄园新女主人形象。序幕和尾声中的《我又梦见了曼德雷》则饱含勇气与信念。
透过这个阴云密布的故事，我们看到的仍是爱与奉献的主题——“爱是打败一切厄运的魔法”。囿于原作的时代和格局，《蝴蝶梦》或许略显陈旧，不如《伊丽莎白》那般有力动人、光彩熠熠，但这部音乐剧仍令人感到荡气回肠、心潮澎湃。伴着那首萦绕不去、久久回响的《瑞贝卡》，这奇诡瑰丽的梦境，怎能不一次次声入人心？
（作者为媒体人、文艺评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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