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磊(混子哥)
认识金志兄(很多人叫他“大诗兄”)多年,他在平日给过我许多指点,作为文化圈的新人和后辈,对他,我很难不带着些许仰慕和钦佩。
有一天,他居然谦恭并热情地邀请我,为他的新书作序。“作序”这件事情在我的理解中,意味着极高的信任,这忽然给我整得不知所措。我写过(更准确地说是画过)几本小书,都是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拙作,却收获了金志兄如此的垂青,非常惭愧,不知道该如何提笔应承这份降维的信任。
还没来得及推辞,金志兄就发过来了本书的全文,我迫不及待读完,忽然就眼神坚毅了起来,一种豁出去了的情绪充盈在内心:“写就写,这么好的书,我死活要在书里占个位置。”
从古至今,中国的文学永远深刻,文人们最无敌的招式就是寄情于物、以小见大,我们学过的几乎所有古诗词,都是这么出招的:读到“茱萸”,你必须想到兄弟,想到友情;读到“梅花”,你必须想到不畏强权、凌寒自开的高洁品格;读到“荔枝”,对不起,这里没工夫让你咂巴嘴,因为这时候必须做好表情管理,你才能神情凝重地把自己沉浸到大唐盛世的浮华背后,在那一片腐朽颓败的阴影面积之中,感受历史的跌宕。
花不是花,是世界;叶不是叶,是菩提。文人墨客们,庙堂之上的,眼里全是兴衰;游于山野的,心里都是郁郁。总之,一旦你选择在中国当文人,你就必须深邃,必须紧绷,你可以玩物,但玩完记得写800字感想。
有点累啊。
很幸运,现在我们可以轻松一些,因为有人会写出《古诗词遇见时令风物》(以下将简称《古》,因为“大诗兄”并不准备根据本序的字数给我计算稿费)这样的书,它虽然同样出自文人之手,而且是金志兄这样如假包换的正统文人,但跟古人的套路恰恰相反,金志兄并不一味地用深意继续捧杀可怜又疲惫的梅兰竹菊们,而是少年气地、饶有趣味地,把这些被古人包过浆的“玩意儿”,一个一个冲洗干净,让它们清清爽爽地露出本来的样子,桑就是桑,瓜就是瓜。卸下了厚厚的精神包袱,它们变得可爱得不得了,有了斤两,有了口味,又生活又真实,我差点把它们从书里掏出来咬上几口。
我是一个理工直男,感受意境和品位是我的技能死角,但是那些客观的知识就会对我产生无比的诱惑,比如《古》书中介绍的梅,在被王安石道德绑架了一千年之后,终于做回了自己,它首先是一朵真正的花,一种蔷薇科植物,金志兄从科目讲到习性,从名字聊到味道,读完酣畅淋漓,每个毛孔都通畅,因为当你不了解一个事物,却被要求去赞美它的品格,这就很像认识一个姑娘才五分钟,你就嚷嚷着要跟人家过一辈子。
同样被还原的,还有柳树、韭菜、竹子、松树、柏树等等,金志兄按照节气顺序,几乎地毯式地帮大家把古人最爱的“玩意儿”挨个扫了个遍,外加旁征博引,不但有物种百科,还有相关的地理、历史、文化、见闻等等,让人大呼过瘾。
读完《古》,除了被灌输了一脑袋风物见识以外,我还收获了意外的冷知识:原来颇有些严肃的金志兄,私底下是一个吃货,因为他甚至花了一整页,教你怎么剥橘子才好吃,你能信?
如果你听到“古诗词”就有点害怕,不用担心,《古》不是一本文绉绉的古诗词赏析,而是一本文理兼收、意趣盎然的风物指南,这些风物除了能寄托中国人对真善美的追求,也像在这本书里一样,很有趣,很好玩,很好吃。本来嘛,中国文化之所以伟大,不光因为它可以高入九天,还因为它也可以低至三餐。
所以请放心,你可以轻松地读完这本书,并且下次在大家吃西瓜的时候,用一句话技惊四座:“下咽顿除烟火气,入齿便作冰雪声。”
怎么样,一听就很有文化,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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