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论语》笔记之一|孔子_新浪财经

转自：邯郸日报

李文海

开栏的话

中华民族历史悠久，中华文明源远流长，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为落实习近平总书记“要重视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指示精神，本报从今日始，特开辟“《论语》读记”专栏，邀请原邯郸日报社社长、高级编辑李文海同志和我们一起读《论语》。

《论语》凡二十篇，五百一十一章，语录体，是孔子弟子及弟子的弟子对孔子言行的追忆，也有一些是对孔子弟子言行的记录。本专栏每两周一期，每期三千余字，敬请读者关注。

（一）

开始读《论语》，“学而”是第一篇里的第一章。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意思是说：学习并经常复习、验证，不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吗？远方来了朋友，这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人家不了解自己，自己也不生气，不怨天尤人，这不是君子风度吗？

我想：学习，在一般人看来，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三更灯火五更鸡，当然不会感到快乐。但求学是为了弄明白事物的义理，提高认知的能力。当学到的东西在实践中得到了验证，把懵懂的东西看得清楚明白时，顿生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之感，如登高望远、心旷神怡。此时，你不觉得“学而时习之”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求学者一般会感到寂寞，越是学问高越寂寞，高处不胜寒，因为人不及己者甚多，这个时候多么渴望知己者啊。如果有这样的朋友，近者能够长相聚，远者慕名而来，与你交流分享，切磋以进学，琢磨以成德，志同道合，高山流水，这是多么令人快乐的事情啊。

在人生的道路上，什么事都可能遇到。别人对你暂时不理解，甚至误会、责难的情况都随时可能发生，遇到这种情况，你不生气，不恼怒，像《集注》尹氏曰“学在己，知不知在人，何愠之有？”你学你的，他说他的。这样做，不正是君子之风吗？

孔夫子的这三句话，乍看似乎没有多少紧密的联系，但作仔细探求，就会发现，孔子是在教导如何求学，如何做人，内在的联系密不可分。修身养性，明事悟道，从此处始。

（二）

孝悌是儒家思想中十分重要的概念，孔子认为孝悌是行仁之始。《论语》中记录的有子这段话，体现了老夫子的思想。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善事父母为孝，善事兄长为悌。如果一个人能够做到孝顺父母和友爱兄弟姐妹，说明其心顺和，这样的人很少会去冒犯上级；如果一个人不冒犯上级，那他更不可能去作乱。孝悌行于家，而后仁爱及于物，所谓亲亲仁民自孝悌始。君子要致力于根本，根本确立了，治国、做人的原则就产生了。此所谓孝悌是仁的根本吧。

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常说不孝的人不能交。对养育自己的父母都没有爱心，他可能爱别人吗？此话不无道理。朱熹在注释有子这段话时说，孝悌不是仁之本，是仁之一事，仁是孝悌之本。但是开始行孝也就是开始行仁了。君子应该致力于培养自己的道德基础，一旦这个基础稳固了，道德的道路就会随之展开。孝悌是实现仁德的基础，是通向道德完善的起点。孝悌不仅是仁德的基础，往深里说也是社会稳定的基础。

这里还要弄清楚一点。我理解有子说的“好作乱者”是指逆理乱常之事，而像商汤讨伐夏桀，武王克商，包括中国共产党推翻三座大山，这均为顺应民心，替天行道，利国利民。伯夷、叔齐虽为狷介之士，但饿死不食周粟，未免太迂腐了。

（三）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这是曾子有名的“三省”。一般来讲，人们办自己的事会竭其心志，而为别人的事往往是不那么在心，不那么认真，曾子的第一“省”的就是忠诚。检查反省自己在为别人谋事中，是否像办自己的事一样，做到了忠实尽力？朋友之间的交往，贵在以心换心，真诚讲信用。有的人对朋友虚情假意，言行不一，遇到事情说一些吃凉不管酸的话，这哪能叫朋友呢？曾子的第二“省”就是诚信。检查反省自己有没有对朋友不诚实的言行，有没有言而无信的时候？诚信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对此大意不得。曾子的第三“省”，就是勤奋学习。检查反省自己，对老师传播的知识是否复习了呢？有的人懒惰怠慢，对老师传播的知识学而不习，因而影响了进步。曾子每天都要反省，有则改之，无则勉之，一天也不敢松懈。

曾子的“吾日三省吾身”，体现了孔子十分重视的自我修养和自我反省的思想方法，强调了通过不断的自我反省来提高自己道德品质的重要性。

我理解“吾日三省吾身”是一种“内求”，也是一种自我总结。失败是成功之母，总结是成功之父。毛泽东没上过军校，外国记者问他，为什么能统帅三军，打败了那么强大的敌人？毛泽东笑了笑，回答了两个字：总结。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嘛！当然，毛泽东的“总结”与曾子闭门思过式的总结不同，要广泛得多，深刻得多，实际得多。

不过曾子自我反省的精神，在今天仍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批评和自我批评，这是我们的光荣传统，是我们提高自身素质，战胜一切困难，取得胜利的法宝啊。

曾子是孔庙中随孔子受祭的“四配”之一，身份和地位都很高。颜回病逝后，曾子就成了孔子学说的主要继承人。孔子临终前，还将孙子子思托付给他。曾子著有《大学》《孝经》等，他几十年如一日，讲学不辍，门人弟子遍天下，对后世影响很大。

（四）

春秋时期，“八百家出车一乘”，千乘之国也算得上不小的诸侯国了。这样的大国，诸事庞杂，如何治理呢？孔子认为治理这样的大国并不难，按照诚信、节俭和爱护人民的原则来治理也就可以了。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意思是治理大国重要的是做好三方面的工作：第一，要严肃慎重地去办理国家的政事，认真地做好每一项工作并严守信用。“上不敬则下慢，不信则下疑，下慢而疑，事不立矣。敬事而信，以身先之也。”第二，节用财政开支，并要爱护部下和人民。国家要有节用制度，反对奢侈排场和铺张浪费，尽可能地节省开支，减轻人民负担。“侈用则伤财，伤财必至于害民，故爱民必先于节用。”第三，莫误农时，尽量在农闲时去役使百姓，要体现“爱民”原则，使他们不至于过度劳累。这几项工作以敬事为领，相互联系，反复相因，各有次第，实为治国之要。

程子曰：“此言至浅，然当时诸侯果能此，亦足以治其国矣。圣人言虽至近，上下皆通。此三言者，若推其极，尧舜之治亦不过此。”

（五）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孔子说：“孩子们，在家里要孝顺父母，出门要尊敬兄长，做人言行要谨慎讲信用，广泛地与众人友爱，亲近有仁德的人。这样做了还有余力，就要用来学习各种文化知识。

我觉得读这段话，重要的在于理解其精神实质。在儒家看来，一个人的道德品质永远是第一位的，学习知识是放在道德修养之后的。以德为本，以学为末。这些是我们应重点把握的。

孔子之学为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德和学的关系分本末，亦辩证。德者，才之帅也；才者，德之资也。朱熹晚孔子1600多年，他对此章的注释应引起注意。洪氏（洪兴祖夫子）曰：“未有余力而学文，则文灭其质。有余力而不学文，则质胜而野。”朱熹接着此语注曰：“愚谓力行而不学文，则无以考圣贤之成法，识事理之当然，而所行或出于私意，非但失于野而已。”朱熹说得明白，不学习就不知道所以然，不明事物的义理。感性的东西难以上升到理性。质、文不可偏废，君子应文质彬彬。

如今我们所处的时代与过去完全不同了。作为一个学生，其主要精力应放在学习上，但是也决不能忽视道德品质的修养，始终把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放在第一位。“品学兼优”即此意也。

（六）

子夏为“孔门十哲”之一，文学科翘楚。他为求学的弟子们划了一条杠，说求学者要达到四个标准或境界。言外之意，没有达到这个境界，学过了也等于白学。他说，如果达到了这个境界，即使你没学过，我也一定会认为你学过了。

他的四条标准，皆在于务本，均为大义人伦。“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第一，尊重有贤德的人，而看轻貌美的女色。做到这一条很不简单，孔子曾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虽然这是孔子见卫灵公宠爱南子的感叹，但做到贤人之贤，而易好色之心也的确不易。第二，事奉父母能竭力而为。亲亲而亲人，孝是行仁之始。第三，为君主做事，能有献身精神。文死谏，武死战，杀身成仁。第四，和朋友交往，说话诚实能讲信用。交友贵在诚实有信，言行一致，互相帮助。做到大度、包容，志同道合，如管鲍，如俞伯牙和钟子期。

朱熹注曰：“四者皆人伦之大者，而行之必尽其诚，学求如是而已。故子夏言有能如是之人，苟非生质之美，必其务学之至。”

我理解，子夏此语的意思，是从另一个角度强调求学修身的重要性。因为达到子夏讲的如此境界，没有“学而时习之”的勤奋，没有“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坚持，没有“吾日三省吾身”的修养，是不可能达到的。孔夫子自谓“吾学而知之”，何况他人呢？

（七）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这是孔子教导的君子应有品德和学习态度。

君子之道，以威重为质，而学以成之。“轻乎外者，必不能坚乎内”，言谈举止不稳重，就没有威严可讲，而学习的知识也不会巩固。

做人主要是讲忠诚，守信用。“人不忠信，则事皆无实，为恶则易，为善则难。”

不要与自己志向不同的人交朋友。学之道，必以忠信为主，而以胜己者辅之，不断地提高自己。友无忠无信之人，则无益而有损。

如果有了过错，不要害怕改正。知其不善，则速改从善而已。在一次次的自省反思当中，悟道自治，正是君子的自修之道。

孔子还是在讲修身，学而篇大都是务本问题，此章是内修外修联系起来一齐讲，如何做人，如何求学，如何交友，如何对待错误。圣人之言，切记。至于“无友不如己者”，历来解释不同，甚至大相径庭。我认可这样的看法，联系上下文来看，“不如己者”是老夫子一种委婉的说法，实为不忠不信之人。“无友不如己者”，好像是说不与不忠不信的人交朋友，我理解为“不与自己志向不同的人交朋友”。不知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