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上观新闻
张乃清,闵行区文史专家。长年研究乡土历史文化,著有《上海闵行文史丛书(第一辑10卷,第二辑11卷)》《人文闵行丛书4卷》和《上海闵行非遗丛书》10多卷。史海钩沉,“今日闵行”与张乃清老师携手推出“乃清叙史”,让我们在一段段闵行史话中,感受江南人文的魅力——
在闵行区莘庄公园内,有一件“朋寿园钱福诗碑”,正面人凿凹碑,刻有明代状元钱福的诗文,阴面满布波状鳞纹,犹似潜龙之身,俗称“鱼鳞石”,人称“朋寿峰”,已被列为闵行区文物保护单位。其实,它是个可怜的“游浪儿”,历经沧桑500多年。
朋寿园钱福诗碑今貌
这“朋寿峰”最初的出处是在浦江镇,距今已有500多年。
明弘治、正德年间,工部右侍郎谈伦嗣子谈田(字舜卿,号东石)与谈寿(字舜年,号西石)一起,在鹤坡塘东家宅畔,叠石穿池,构亭榭,栽卉木,极林泉之胜,建造“绮春园”,供谈伦养老,教儿睦族,并邀亲会友,饮酒赋诗自娱。
这“朋寿峰”为绮春园主峰,峰立朋寿石,故又称“朋寿园”,俗称“谈家花园”。谈田曾作《朋寿山园记》,并有《朋寿山百咏》,其中《朋寿山》诗云:
朋寿山石高近丈,其宽半之,厚仅尺余,呈不规则长椭圆形,重约5000斤。正面人凿凹碑,上刻“朋寿”两字,刻有钱福(1461~1504,字与谦,号鹤滩,明弘治三年状元)怀念谈伦的诗章暨序,以行草书就,十三行,而且从左读起。诗中提及,钱福之子与谈田之女结亲。钱福在《朋寿峰碑文》中称,“少司空谈先生七十余无疾坐化,厥子田哀之甚。予以吾子妇姻过问朝夕,闻哭奠声不自安。既其女取归述,及少年所得诸先辈者,作哀挽一章。”
绮春园遗址地图
秦锡田重立朋寿峰
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冬,召稼楼镇北的康道桥(今万里一队南石桥)塌了,乡人计划修复,特邀秦锡田前来查看,相商方案。
当时,秦锡田担任上海劝学所学务审查长,正在题桥镇上创办课勤院,事务十分繁忙。这天,他抽空匆匆赶往召稼楼,一路上想起朋寿园荒废了,觉得应当去看看。
可是,秦锡田转了一圈,不见朋寿园遗迹,便请求一位老农指路,老农长叹一声说:“园废已久。看!那棵大树之下,即园址也。”细见此树粗大十人可围,树荫能遮数亩田地。老农又指着树旁一个土丘说:“当年,这丘上有石磴,磴下有石室,如今石磴已无存,石室成为蛇窟,因此人迹罕至。”秦锡田就地巡游,见土丘之下有一大石横卧草际,大半被泥没。老农说:“此石就是朋寿峰啊!”秦锡田伸手拨开杂草查看,只见此石腻而细致,微有绉纹,间作鱼鳞状,上有字迹。他断定,这必定是状元郎钱福撰写的诗句,心头不由又热又痛。当得知老农会干石工,便询问:“此石还能立起来吗?”老农朗声回答:“能!虽说此石上丰下锐,因此上重下轻,立石极易倾倒,但我有办法,应当先熔锡成液,倾注为基座,然后将石植在其中,四周用木头支撑牢,使其不偏倚。一个昼夜之后,锡渐凝结石基,自然坚固不摇了。” 秦锡田脱口称赞:“此法甚善!你赶快动手立石,需要多少费用?”老农说:“二十金。”秦锡田当即拍板:“好,一言为定,你立石之后寻我结账!”
过了一个月,老农来找秦锡田,说立石已竣工,请去验收。秦锡田正忙,告诉老农:“你放心,二十金工钱我马上如数支付。”他当即取钱结账,而老农伸手只拿了十金,说:“已经有人代你付了十金。”秦锡田追问是谁相助?老农笑笑,说:“此石立起之后,雄伟秀美,气象万千,我保证它百年不倒。”秦锡田也笑出声来:“康道桥不塌,我不会到废园去。要是没有你这样的高手,此石立不起来,其中全是有缘分啊。百年之后,此石再倒下,想必会来有缘人再将它立起来的。”说罢,他撰写了一幅对联交给老农:“访四百年召稼楼,树老园荒,不见前朝隐士;读十三行朋寿石,花晨月夕,仿逢宪庙名臣。”身边有人问秦锡田:“你与谈氏有怎样深厚的交谊?”秦锡田随口说:“我与谈公相距四百年,哪会有什么交谊。”有人又问:“那你为啥舍得花这一大笔工钱?” 秦锡田笑笑:“为了保存古迹。”他告诉大家,在明代上海县里当大官的人不少,可是致政归田后,能受子孙如此奉养,享尽园林娱乐的,只有谈侍郎与潘文定公。县城里的潘氏豫园虽已易主,但那里的楼阁嵯峨,仍为中外人士所瞻仰。如果此地的古园蔓草荒烟,无人游眺,那么二公的德望岂不是显得有了高低轻重?我立此石,就可保全谈侍郎的名望。一番话,说得大家齐口叫好。
三十年之后的1937年7月,上海市要举办文献展览会,有人将几个学生的旅行摄影照片交给秦锡田,请他送到会场去陈列。秦锡田一看照片,脱口惊叹:“这是朋寿园啊!”照片上的一丘一树风景如旧,中立一石雄伟秀美。他因事务繁忙,未曾前往实地观景,此刻有缘见到照片,激动不已。他想到,以往到各地游览时,每遇古昔圣贤遗迹,必定停车赡拜,徘徊踯躅,流恋忘返。这就是地以人传,因地思人,必有不期然而然者。谈侍郎不附权贵,不忘旧交,亮节清风,照耀千古,其嗣子谈田又能洁身自好,敞屣轩冕,名父贤子,世济其美,后人到其遗址,观其故迹,就会想象其生平,并油然生发仿效之心,产生思齐之念,这对于社会是多好的效应啊。当晚,秦锡田撰写了一篇《重立谈氏废园朋寿峰记》。
朋寿峰流落莘庄镇
然而,史事动荡多变,重立起来的朋寿峰又倒下了,而且一时无人问津。直至1985年,开展文物普查工作时,文保人员见这“朋寿峰”处境不佳,就用拖拉机拖到莘庄,移立于上海县文化馆内。
2001年,上海县文化馆(已更名为闵行区群艺馆)改建时,这朋寿峰定名为“朋寿园钱福诗碑”,迁移至莘庄公园临时安置,成为一景。2003年12月15日,“朋寿园钱福诗碑”被闵行区文化广播影视管理局公布为文物保护点;2009年9月,被闵行区人民政府公布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
令人不由感叹的是,这“朋寿峰”本是建造“召稼楼”的谈氏家族遗物,实是持续开发的“召稼楼古镇”最具有文化价值的历史遗存,如今竟然流落在外,实在可惜。
作者:张乃清
编辑:方佳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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