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南湖晚报
【故事】
N王月明
在王店镇上稍上些年纪的人都认识一位外号叫“断臂阿炳”的人,他的家就在我家边上。“断臂阿炳”年轻时是一位四肢健全的人,中等个儿,名叫周炳官。其父母经营着一家银匠铺,从事金银饰品加工制作,经济条件不错。
抗战胜利后的20世纪40年代后期,社会金融秩序被国民党政府搞得一塌糊涂。经父母同意,周炳官就去上海黑市上收购黄金、银圆。这天周炳官刚好从黑市上收购了一点黄金、银圆,乘车回王店。由于车开过了头,已过王店车站,有人提醒阿炳,阿炳一急,趁车速缓慢之时,从车上跳了下来,不幸右臂被车轮碾过。他一侧身,左臂碰到了火车轮子。后被人发现,急送医院。由于是大热天,加上伤得厉害,为保全生命,医生采取了截肢的措施。阿炳左右两臂的左手肘关节下段被截肢,右手肘关节下段也被截肢,两臂无一完整。好在阿炳年轻时身体强壮,虽然断臂,可力气却不比常人差。1949年后,银匠铺关闭,阿炳与母亲相依为命,两个弟弟外出工作。
20世纪60年代初期,王店镇家家户户都用上煤球炉烧水做饭炒菜,阿炳身残志坚,常常挑一对箩筐帮人家挑煤球,赚些生活费。当时王店煤球厂开设在铁路东边(现海鸥电扇厂旁边),而阿炳则住在镇西头的里仁街(现划归为四喜街),足足有两里多路。镇西头的居民常常叫阿炳帮忙挑煤球,阿炳十分乐意。每挑一百斤煤球,居民就付给他一角五分的辛苦钱。当时阿炳已四十出头,快五十岁了,由于肩上功夫不错,一百斤煤球从厂里挑到居民家,中途不歇,而是双肩轮换着挑,一直挑到居民家。他还会用右断臂挽起盛满煤球的箩筐拎进居民家,其臂力不亚于健全人。
每天早晨,人们总会看到周炳官挑着一对空箩筐从家里出发,沿途需要煤球的居民都会招呼阿炳买几斤煤球。由于当时煤球凭票供应,居民将煤球票和钞票一起放进阿炳的口袋。阿炳记性很好,哪家购多少斤,从来没弄错过,因此居民们很放心。
周炳官从早晨开始挑煤球,一直要挑到吃中饭,家里还有一个白发苍苍年迈的母亲,做饭做菜自是由母亲一手操持。等阿炳忙完一个上午,便歇脚吃中饭。虽双手被截肢,但吃饭不用人喂,都是他自个儿完成。有时遇到大热天,阿炳吃过中饭,便躺在藤椅上打个盹,到下午两点钟,便从家里挑着空箩筐出发了,因上午接的生活还没完成。就这样要一直忙到傍晚才算完成任务回家。此时的阿炳已是满身湿透,他脱掉上衣,穿着短裤,便到自家门前的市河(现称梅溪)去游泳。别看他没有双手,游起水来不比正常人差(因年轻健全时早已是“浪里白条”)。一些外地来的不了解阿炳的人看到双臂截肢的人游泳竟是这样的好,不禁暗暗叹服。待阿炳游完水上岸回家后,他会自己搓背换衣裤,不劳母亲。可见阿炳当时的生活自理能力之强,令人折服。
年复一年,冬去春来,在王店镇上每天总会见到阿炳挑煤球的身影,我们家也是他的常客。我母亲出于同情心,阿炳帮我家每挑一百斤煤球,人家给一角五分,我母亲则要给他两角。阿炳很硬气,不要多给的钱,常常硬要还给我们五分钱。一次,我家又轮到他挑煤球了,我私下问他:“王店镇上有几个人替人家挑煤球?”阿炳说:“有三个人。”我又问:“谁的生意最好?”他笑了,说:“多亏大家的照应,三个人中我的生意最好。一天下来总有一元五角到两元的收入(当时一般职工的月工资都在35元左右)。”我说:“一个月的收入不错呀!”他说:“人累点,收入倒是可以的。”
阿炳每天晚上喜欢喝点白酒。大热天在自家门前摆上一只方凳,酒是他自己倒的,靠两截断肢夹着酒碗喝,行动自如。酒不多,一次也就喝上二两白酒,下酒菜不论荤素。饭量很大,因挑煤球是体力活,他一次要吃上一大碗,上面还要冒尖。洗碗自然是母亲的事了。
周炳官59岁时,在一个夏季的傍晚,他喝完酒、吃完饭,在自家门前的树下乘凉。此时将船停泊在他家河埠头的两名贩卖大头菜和腌菜的桐乡人跟阿炳开玩笑说:“你家门前这棵树,你能爬上去吗?”生性好强的阿炳不假思索,凭着双脚和两条残缺的臂膀,三爬两爬地就爬了上去。树下的两人又说:“这棵树的树枝,你能弄断它吗?”阿炳依然冒险用断肢拼命去推树枝。结果,树枝未弄断,人却从三米多高的树上掉了下来。当时阿炳还死要面子不肯去医院救治,哪知他的脾脏已经破裂,造成大出血,待到第二天,在左邻右舍及他姐姐的劝说下才去医院,但为时已晚,结果死在医院里。那两名桐乡人自知惹了祸,连夜开船回桐乡了。
一辈子“身残志不残”的阿炳就这样走了,人们都为之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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