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与交子的“时空对话”

“交子”铜版（复制品）。 田源 摄

　　在宋朝，除了交子之外，还出现了会子、关子等。图为“行在会子库”铜钞版。 图片来自中国国家博物馆官网

　　明朝曾发行纸币“大明宝钞”。图为大明通行宝钞。　　图片来自中国国家博物馆官网

　　对于成都人来说，交子不仅仅是一种货币，更是一种历史的记忆和文化的传承。图为成都交子公园。 郑凯 摄（C视觉）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张斌　　一张薄纸，上印“除四川外许于诸路州县公私从便主管并同见钱七百七十陌流转行使”29个字，下半部刻有房屋、人物和成袋的包装物图形，相传这是最早的纸币——交子的外观。　　今年国庆期间，由中国钱币博物馆、中国钱币学会举办的“纪念纸币诞生千年专题展”在成都交子金融博物馆开展。500多件珍贵实物展品梳理了千年以来我国及世界纸币发展的脉络，展示了纸币诞生的重要意义。展品中无论是“益州交子务”的牌匾，还是宋朝之后因循交子之法印制的各类纸币，无不勾起成都人的历史记忆。　　公元1024年，北宋朝廷在当时的成都设立益州交子务，发行官交子，标志着世界上第一张由官方发行的信用纸币正式面世。交子也因其重要的历史意义和鲜明的地域色彩，成为成都金融文化的象征。跨越千年，专题展再次将成都市民带回到交子诞生的昔日场景，追寻城市的一段荣光。举世无双“交子”因何诞生在成都？　　从古代货币到如今的人民币，甚而西方近代纸币，展览揭示了货币是人类一项伟大发明，是人类社会生产力水平提高和社会进步的产物。纵览人类货币史，交子的出现更是具有标志性意义的重要事件，堪称“货币革命”。　　那么，“交子”因何诞生在成都？后世学者普遍认为，交子诞生离不开四川发达的商业经济及特定的历史环境。　　将交子诞生放在中国几千年的大历史中探讨，今年6月出版的新书——《千年交子与中国货币金融》就做了这样尝试。作者之一的西南财经大学教授刘方健介绍，四川自秦国蜀郡太守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水利工程以来，素有“天府之国”之说，成都在唐代更是全国经济文化最发达的地区之一，时称“扬一益二”。五代之乱，前、后蜀保境安民，这一地区相对安定，因此成就了成都等中心城市的繁荣，并带动市镇兴起。在此基础之上，北宋初期四川地区经济较之前更为兴盛，当时成都市场交易也是铜、铁钱一并流通。　　然而，统治者最初对川峡地区人民的经济掠夺，客观上激起了人民群众的反抗。自此，北宋在四川实行特殊的货币政策——“禁铜钱入川”。“铜钱流通区与铁钱流通区的形成，造成了货币的割据局面。”刘方健进一步介绍，由于铁钱自身价值低，又因较重不便携带，阻碍了四川地区的商业发展以及与其他地区之间的经济交流。　　刘方健给出例证，北宋初期，流通在川峡地区大的铁钱每千钱二十五斤，中等的每千钱也有十三斤。而且铁钱的不便，不只在其每枚钱体积之大和分量之重，还在其每枚钱购买力之小。虽说也有小平（小铁钱），每枚重一钱，可是它的购买力低，一匹罗卖到两万个钱，有一百三十斤重。“所以说纸币产生于四川，不是偶然的。”　　“尽管交子诞生背景有铁钱使用的独特压力，更应当关注的是，成都经济活动中商人之间的信任机制。”讨论世界最早的纸币因何诞生于成都，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教授何平提供了另外一种视角，他将交子诞生与川峡的地方文化性格关联起来。在何平看来，无论是公孙述据蜀期间铸造铁钱，还是北宋成都发行交子，“在传统农业占主导的时代，川峡地区地理优势和人民的勤劳促成了社会经济繁荣，对货币有强劲需要，而在政治上，因偏远得不到中原的重视，川峡地区相对封闭的自然环境，成为新型货币形态实验的温室，就可能为新型货币形态的创制提供动力和环境。”　　同时，历代学者们也普遍认为，四川发达的造纸术和印刷术也促使了交子诞生。一波三折从私交子到官交子，彰显成都人民首创精神　　最初的交子诞生何时？历来学界存在不同观点：有学者将时间定在北宋淳化五年（994年）之后到景德三年（1006年），也有学者认为可能出现在北宋太宗朝太平兴国年间。　　无论交子产生在何时，“交子最初产生于民间”是普遍被接受与认可的一个观点。即，人们将携带不便的铁钱寄存于铺户，交纳一定的手续费，便可换取随时可以兑换的凭证，即交子；而经营存兑业务的金融铺户，则被称作交子铺（户）。上述观点，在元朝时成都华阳人费著的《楮币谱》中也得到印证，书中记载：蜀民以钱为重，难于转输，始制楮为券。表里印记，隐密题号，朱墨间错，私自参验，书缗钱之数，以便贸易，谓之交子。“这里记载了最早的纸币防伪技术，体现出当时成都人民的智慧。”研究交子多年的学者奉友湘表示，交子从产生到流通，无不体现出当时成都人民的首创精神。　　随着发达商品经济中对货币需求的增加，交子作为交换的媒介，方便了交易，人们乐意使用。但当铺户用于放债取息的本钱不能按时收回之时，一些实力不足的交子铺户难免会因出现挤兑而破产。由此，地方政府介入对交子铺户进行整顿，他们挑选出信誉好、实力强的16家富商联保经营。这也就开启了私交子向官交子转变的过程。　　刘方健介绍，由于交子收兑不是在同一时间进行，交子铺户只需留足供周转的库存，多出部分即可用于投资活动，但遇不可抗力因素，即便是16家富商联保也有出现挤兑、信用受损的可能。如，宋真宗天禧四年（1020年）正月，利州、益州、梓州等地发生大旱，出现交子挤兑，朝廷下诏接收，将民间交子改由官办，将民间信用改为官府信用。　　在此期间还有一段小插曲，那就是，益州路（成都府路）前任知州寇瑊禁私交子3年，再次为当地贸易带来不便。但在成都人民特别是成都商人团体，以及刘娥（刘太后）、张咏、薛田为代表的统治阶层的推动下，还是迎来了官交子的发行。　　天圣元年十一月戊午日（1024年1月12日），北宋朝廷批准薛田等奏请，设立益州交子务，办理发行纸币等事宜。天圣二年二月二十日（1024年4月1日），成都正式发行官交子，这也成为全球第一张由官方主持发行的纸币。荣耀古今从历史走向未来，续写新时代“交子故事”　　宋代交子作为世界上第一张纸币，是货币第一次以纸币化发行，是中国乃至全球金融业最重要的创新之一，更是成都的城市之光。　　今年年初，由天府四川金融博物馆、四川日报报业集团金融投资报共同主办的“交子千年：纸币、金融与经济”国际论坛于线上举办，吸引了各界学者专家。　　论坛上，中国人民银行原副行长吴晓灵发表观点。她认为，实物货币的符号——交子因交易而生，不仅减轻了沉重的铁币给商业活动带来的不便，促进了大宗交易和跨区域交易；而且官交子是世界历史上第一种有政府信用背书的纸币，对世界货币制度的演变和金融制度的发展有重大的启发作用。　　而在金融博物馆理事长王巍看来，研究交子内涵、讲好交子故事，不仅仅是在谈历史，更是在谈未来。他以成都近年来以交子命名的公园、大道、金融城为例，这也是续写新时代交子故事的生动案例。“作为成都人引以为傲的创造，交子早已成为一种文化符号，深深地刻在了成都人的心中。”　　传承交子文化，成都人续写着动人的答卷。在文学艺术方面，艺术家萧继东和陈登木的油画作品《成都交子·汇通天下》运用现实主义的手法，展现了北宋初年成都交子铺上热闹的兑换交易场景；资深媒体人奉友湘写成第一部影视文学剧本《交子》，再现交子诞生的曲折过程。近年，更是有《交子：世界金融史的中国贡献》《千年交子与中国货币金融》等研究专著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