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的别样风雅：思辨较量和语言竞技|魏晋清谈史_新浪财经

转自：辽宁日报

刘逸南

魏晋多名士，王衍之辩才、嵇康之傲骨、王羲之的雅兴、谢安的风流……龚斌的《魏晋清谈史》一书，生动再现了魏晋时期士人文化的独特风貌，尤其聚焦于“清谈”这一文化现象的深度剖析。作者从《世说新语》《晋书》等史书、笔记中钩沉，畅谈魏晋名士的清谈事迹，覆盖玄谈、雅谈、美论、正论、人物评论等方方面面，全面系统地梳理了清谈的兴起背景、发展脉络及对后世的影响，不仅揭示了清谈与政治、哲学、文学间的复杂关联，而且深入探讨了清谈中的名士风流与个性表达，使诸多历史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除了对清谈内容的梳理，龚斌对清谈的形式也作了细致考究，展现了这一时期思想文化的繁荣与多元。书中以时间为轴，以近两百位魏晋名士为线索，追溯清谈的源流，重新界定清谈内涵，立体呈现属于魏晋清谈的200多年壮阔历史。《魏晋清谈史》既保持了学术研究的深度，又使历史爱好者也能沉浸其中，感受魏晋风度的魅力。可以说是了解中国古代士人心态与社会风尚的窗口，对于探寻中华文明的精神特质具有一定价值。

魏晋清谈谈什么？怎么谈、在哪里谈、与谁谈？这些问题正是本书作者、历史学者龚斌教授在书中阐释的内容。书中生动还原了魏晋清谈的鲜活场景，拓展了魏晋清谈的研究空间。魏晋清谈既是思辨的竞赛，也是语言的竞技。

“清谈”命名的意义是什么？它究竟指什么样的精神活动？近现代研究清谈，有一种流行颇广的观点：魏晋清谈是以谈论《周易》《老子》《庄子》（三玄）的哲学思想的玄谈，其余的谈论不算清谈。龚斌认为，称魏晋清谈是谈玄的命名，是以偏概全了。清谈的内涵，要比玄谈丰富和宽广得多。魏晋时期的谈论除谈玄之外，还包括历史评述、政治哲学、人物评论等。所有这些不同主题，生动又富有理趣的谈论，才是魏晋清谈的历史真实，而并不仅仅是深奥的玄理的辩论。

清谈的性质，龚斌总结有三大特征：一是清谈是社会生活各方面的具有理论趣味的雅谈和美论，具有学术性的精神活动。二是清谈重要的一项内容是评论古今人物，具有审美性。三是清谈的语言讲究生动有趣，但又具有向上的意义，非比琐碎的、平常的家常言谈，故清谈是一种语言艺术。

汉末谈论成风，当时称之为雅谈、美谈、正论。这种谈论具有学术意味，语言娓娓动听，给人启迪，益人智慧。善谈论成为风流名士的主要标准。陈寅恪先生认为魏晋清谈始于郭太。龚斌认为这个意见是可取的。故汉末的谈论是魏晋清谈的重要源流之一，有着哲学与美学的意味，源流就是汉末谈论彰显的名士风流，这是魏晋人物审美的直接源头。由郭太的评论人物，转变为评论人物的性格、风度等抽象方面。从此，人物识鉴具有了美学意味，深刻地影响到魏晋清谈的美感内质和理论品格。翻开《世说新语》，其中《雅量》《识鉴》《赏誉》《品藻》等篇中谈论人物的故事，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

清谈既是一种学术活动，也是一种审美活动，皆具有语言要求，故清谈也是一种语言艺术。竹林七贤在魏晋清谈史上作出了重要贡献，尤其是嵇康，属于一流清谈家。他的突出贡献是拓宽了清谈的内容范围，如《声无哀乐论》《养生论》《难自然好学论》《宅无吉凶论》等论题，或首创或拓展，特别如《声无哀乐论》《养生论》二题，影响十分深远。嵇康的清谈，有着明显的时代性和思想特征。嵇康谈理的深刻、分析的绵密，在魏晋清谈史和思想史上负有盛名。

魏晋清谈有哪些语言之美？龚斌认为，魏晋清谈既是思辨的竞赛，也是语言的竞技。清谈一开始就是雅谈、美谈、正论，这就决定了语言的艺术性一开始就成为清谈的品质之一。孔子说，言之不文，行之不远。魏晋清谈把语言艺术推崇到了极致。雄辩或机智巧妙的谈论，总是给人思想的启迪和观感的愉悦。清谈不仅仅是义理高明，而且语言上有重有轻，有疾有徐，抑扬顿挫，有音乐之美。魏晋清谈的语言风格有繁重与简约两种。前者如郭象清谈，滔滔不绝，如锯木屑纷纷落地。一流清谈家如支遁，论《逍遥游》作数千言，才藻新奇，花烂映发。可见，支遁清谈的语言新奇如鲜花盛开，极有美感。简约一派的代表如西晋乐广，“约言析理”，最简约者如“名教中自有乐地”一语，思想深刻，简约有味。

有一种说法是魏晋清谈是中国最早的“说话达人秀”。清谈好比语言的百花园，有的热烈、有的冷艳、有的丛生、有的单枝、有的争艳、有的孤独，但无一不具思致，令人回味和叹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