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与王羲之擦肩而过|王羲之_新浪财经

　　王羲之

　　特约撰稿人绿茶

　　我曾给一家媒体开设“走读书现场”专栏，陆续读了很多书，并且一一走访书中描述的现场，借由这种形式，文学与行走、历史与现实有了真实的呼应。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赛道如今也卷起来了，抖音旗下番茄小说主办的“番茄读旅季”今年发起“山河画卷字里行间”网络文学乡村文旅创作扶持计划，这项计划无疑卷入“阅读与行走”赛道，第一站来到江西鹰潭龙虎山。

　　龙虎山是道教发祥地，东汉末，张道陵在此炼丹，后在巴蜀传道，自称“太清玄元”，奉其道者，须纳五斗米，时称“五斗米道”，又称“天师道”。天师道早期是张陵、张衡、张鲁祖孙三代打下的基业，合称“三师”。他们把老子的“道”人格化为创生天地、主宰一切的“太上老君”，以《老子想尔注》教育信徒要守道、守道诫，如此才能“积善成功，积精成神，神成仙寿”。张道陵第四代孙张盛在西晋时回龙虎山定居，此后张天师后裔世居龙虎山，至今承袭六十五代。

　　在天师道信徒中，王羲之无疑是最著名的一位。去龙虎山的高铁上，我随身带了一本前同事周文翰新作《洞中人：王羲之传》，车到站书读毕，对天师道有了一点粗浅的了解。

　　王羲之来自魏晋高门琅琊王氏，祖父王正在洛阳当六品尚书郎时因病早逝，三个儿子王廙、王旷、王彬由母亲夏侯氏拉扯大。夏侯氏虔信天师道，兄弟仨受母亲影响也信天师道，他们的儿子名字中都带有道教色彩的“之”，王羲之是老二王旷的儿子。史学家陈寅恪认为，天师道信徒中，以“之”为名者很多，琅琊王氏子弟中名字带“之”的有几十位，都是天师道信徒。王羲之的七个儿子依次叫：王玄之、王凝之、王焕之、王肃之、王徽之、王操之、王献之。

　　王羲之四岁时，父亲王旷兵败，死于乱军之中。作为王氏子弟，王羲之不用发愁生计，和伯父王廙、叔父王彬两家一起住在乌衣巷琅琊王氏族屋，和堂兄弟们一起长大，在王家“家馆”学习。王羲之和其他士族子弟一样，除了钻研儒家经典的经书和传，还会找来《国语》《老子》《庄子》《史记》《汉书》《东观汉纪》等经典抄阅，甚至搜寻魏晋时期名士阮籍、嵇康、张华、左思、陆机、石崇等人的诗文传抄。

　　王羲之迷恋“书艺”，琅琊王氏子弟有好书之风，家族长辈王敦、王导等都擅长书法，伯父王廙更是江左书画顶流，著称朝野。王氏家族内保存着很多钟繇、韦诞、索靖等书画名贤的手迹，从伯王导知道王羲之迷恋“书艺”，更是把自己珍藏的钟繇手迹《宣示表》相赠，伯父王廙也把自己爱之如命的索靖手迹《七月二十六日帖》赠送给侄儿，勉励他好好揣摩学习。

　　母亲知道王羲之喜欢“书艺”，带他拜见同住建康的亲戚卫夫人，卫夫人名铄，是河东大族卫氏族人。卫夫人受家族影响，在士族女子中“书艺”出众。卫夫人除了传授王羲之“书艺”，也讲述家族旧事，卫氏家族在动荡的时代下沉浮起落，几多感慨，她也虔信天师道。其从伯卫瓘和司徒魏舒是好友，而魏舒的女儿魏存华是天师道中重要的“祭酒”，是天师道在江南传播的关键人物。王羲之的母亲和老师卫夫人都是魏存华的追随者。

　　伯父王廙也是虔诚的天师道信徒，教内的祭酒、鬼吏等经常需要画符、写经，王廙擅长书法，经常奉祭酒之命帮教众画符、写经，在教内也相当有地位。王羲之也经常跟着伯父参加天师道的祈祷仪式，学习写符箓。

　　作为首屈一指的高门大族子弟，王羲之自然不用为自己的出路担心，正常情况下，能以六品或五品的起点入仕，有手握重权的王导、王敦这样的族亲，王羲之品第自然也不会太低。毫无意外，王羲之最后定品为“上中”（“上上”始终是空缺的）。

　　咸和元年（326年），二十岁的王羲之举行“冠礼”后不久，被任命为秘书省的秘书郎，六品。这是标准的“闲官”，品级不高，工作清闲，是高门大族子弟的福利，而且经常有机会接触宰相、皇帝，是升迁的“绿色通道”。

　　虽然官职清闲，但也得上班打卡，没机会去山林寻仙求道，王羲之和同在京城当官的好仙者干宝、葛洪等人交好，听他们讲述很多神仙之说，也打听修道成仙之法。干宝收集了很多神仙鬼怪故事，准备编一本《搜神记》。葛洪痴迷修道，曾追随郑隐、鲍靓等道法高深者修道，后在故乡句容隐居，撰著《抱朴子》。从干宝、葛洪那里听来的仙人传说，让王羲之神往不已，常常想象自己也能四处寻仙问道，逍遥自在。

　　这期间王羲之还认识了同在京城为官的刘璞、刘遐兄弟，这哥俩的母亲正是天师道在江南相当有地位的“祭酒”魏存华，从刘氏兄弟那里，王羲之更全面地接触到天师道相关的道法和仪式细节，越发痴迷求仙问道。

　　咸和四年（329年）元月，王羲之调任会稽王司马昱王府会稽王友一职，还是六品，此时司马昱才九岁，在建康王府生活，王羲之继续在建康任职。同年秋，江州的临川郡（治所在今江西抚州临川区）太守空缺，在王导运作下，王羲之任临川内史（相当于太守），五品。

　　临川虽然是个偏远的郡，但王羲之得到这个职位很高兴，终于不用待在建康当个闲官了，可以发挥自己才能，治理地方，顺便找机会寻仙问道。他带着母亲、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儿子高高兴兴前去赴任。

　　从建康到临川郡两千八百多里，他们先乘船沿着长江逆流走一千多里，到九江郡彭泽县的一众湖泊（后逐渐形成为鄱阳湖），再沿着汝水（现在叫抚河）往南一千多里，终于在走了一个多月后到了临川郡治所。

　　至于王羲之是否到过龙虎山，我认为应该来过。《天师道史略》及各种史料显示，天师道自第四代天师张盛开始定居龙虎山，那是西晋时期。而到王羲之所处的东晋时期，龙虎山应该是每位天师道信徒心中的圣地，像王羲之这样虔诚的信徒，不可能不知道。王羲之一生痴迷寻仙问道，但凡知道哪里有神仙出没或道教福地，他都想方设法要去寻访一番。如今终于有机会到临川郡任郡守，离天师道圣地龙虎山不远，他不可能不去朝圣一番。

　　临川郡治所位于现在的抚州市临川区，我用导航搜了一下，80多公里，步行导航只需20小时左右，两天就走到了。何况王羲之是一郡之守，出行还会有更多便利。而且王羲之母亲妻儿都是虔诚的天师道信徒，一家人来个“龙虎山研修营”也再正常不过。

　　遗憾的是，王羲之没有在龙虎山留下“只字片帖”，我们只能说龙虎山错过了顶流王羲之，或者说王羲之和龙虎山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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