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中产阶层的内部分化与地位竞争|韩国_新浪财经

　　姚烨琳

　　《特权与焦虑：全球化时代的韩国中产阶级》具海根著张海东姚烨琳译社科文献出版社

　　近年来，中产阶级的萎缩成为全球关注的热点话题。2019年经合组织（OECD）在《在压力之下：被挤压的中产阶级》一书中指出，大多数OECD国家的中产阶级已经萎缩，中产阶级的住房和高等教育成本快速增长，而收入却几乎没有增长。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以来，韩国的中产阶级也经历了类似的变化，认为自己属于中产阶级的人的数量占比从1990年代占总人口的70%至80%下降到2010年代的40%。值得关注的是，在韩国大多数人收入恶化的背景下却产生了一个新兴富裕群体，他们是如何产生并导致中产阶级内部分化的？

　　本书从社会学的视角审视了新自由主义全球化时代韩国中产阶级的变迁。这种内部分化为韩国社会注入了新的复杂动力，新兴富裕群体试图将自己与其他中产阶级区分开来，并建立新的特权阶级地位。富裕中产阶级试图在消费与生活方式、居住隔离以及教育实践三个领域保留他们新获得的特权。

　　上述新兴富裕群体被作者称为“新兴上层中产阶级”或“特权中产阶级”。这个群体既包括通过投机性的房地产投资和在非正规经济的各种寻租活动中积累财富的人，也包括受过高等教育、拥有海外研究生学位并且工作勤奋投入的高级专业人员和管理人员。

　　作者从消费与生活方式、居住隔离和教育实践三个层面展开系统分析，前两个领域的现象代表了一种阶级区隔的过程，其表现形式是富裕中产阶级渴望将自己与普通中产阶级区分开来，而教育领域的现象则可以被理解为阶级再生产的斗争。

　　消费是现代社会阶级区隔最明显的领域之一。在消费与生活方式方面，韩国新兴富裕群体首先利用炫耀性消费来区别于普通中产阶级，且随着奢侈品标准的不断提高，阶级区隔转移到健康生活、身体保养等不那么引人注目但更具实质性的领域。韩国的消费市场也逐渐分化为高端市场和低端市场，更加注重为富裕群体生产产品、提供服务，而牺牲了其他中产阶级和下层阶级的利益。

　　与消费相关，作者进一步以江南为例分析了韩国的居住隔离现象。江南是国家积极推进城市规划的产物，国家运用权力将精英高中和主要文化设施从江北迁至江南。作为全国样板城市，江南拥有优越的基础设施、优质的学校和顶尖的学院、最现代化的居住环境，居住在江南尤其是居住在较富裕的社区被视为一种特权。房价的持续上涨使得普通中等收入者几乎不可能搬到江南，江南地区与非江南地区的这种流动障碍表明当前韩国中产阶级中的富裕特权群体与其他中产阶级之间的阶级界限日益明显。

　　为孩子争取更有利的教育机会是当今韩国阶级斗争的焦点。作者认为在快速工业化时期韩国的教育体制提供了大量向上流动的机会，使人们得以跻身中产阶级的行列，而近年来，教育却成为了很多人产生不满、沮丧和焦虑情绪的原因。按照作者的观点，这主要是由于补充私人教育的扩张及其对教育体制的支配地位，新自由主义的崛起及其对教育过程产生的影响，全球化在改变教育的形式、内容方面，以及在教育竞争领域发挥的作用。新兴富裕群体在韩国教育体制的变迁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从而使得韩国的教育过程变得更加紧张、充满压力且经济成本更高。

　　然而，作者认为在全球化环境中日益激烈的阶级竞争并不总能为新兴富裕群体带来利益和成功，虽然他们更有优势，但在全球化时代他们也不能避免经济变革带来的日益增加的焦虑和不确定性。与上层阶级不同，新兴富裕群体无法通过财富继承或拥有企业来确保阶级再生产，专业人员和管理人员家庭的子女必须参加竞争激烈的教育过程，以维持其父母的社会地位。因此，由于通过全球化策略进行阶级再生产的成本实在太高，回报也非常不确定，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赢家和输家都深受焦虑和挫败感的困扰。

　　韩国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这个国家独有的，而是当今世界许多国家共有的。日益加剧的经济不平等及两极分化、中产阶级的萎缩以及在奢侈品消费、居住隔离和教育私有化领域日益加剧的社会地位竞争，在发达经济体和新兴工业化经济体中都可以观察到。作为一部学术著作，本书的学术价值在于对韩国中产阶级的阶级动态展开了深入分析，揭示了全球化背景下中产阶层的某种可能走势，对我们理解当前中产阶层的现实变化、重新思考已有理论并思考后全球化时代中产阶层的未来前景具有启发意义。

　　（作者为本书译者、上海工程技术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