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锦：古人的写作“法宝”|诗经_新浪财经

转自：团结报

　　□戚舟

　　如何描写夜色之美？且看苏轼的这句“轻云微月”，只用两个名词，就给人无限的遐思。估计有人说，名词“排排坐”就能成诗？没错，这就是古人的写作“法宝”——列锦。

　　何为列锦？著名学者陈望道在《修辞学发凡》一书中说，列锦就是将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名词或名词性短语进行组合排列，用来叙事、抒情的修辞手法。列锦的关键，是摒弃花里胡哨的动词、助词、介词等，如马致远的名句“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三对名词铺陈开来，画面感有了，意境也极隽永，不管再添什么字、词都是画蛇添足。

　　列锦手法的使用，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的《诗经》中。如《国风·召南·草虫》中的“喓喓草虫，趯趯阜螽”，还有《小雅·斯干》中的“秩秩斯干，幽幽南山”，都由“声音、物”和“状态、物”两对名词性短语构成，主要特点是叠词领句，充分调动视觉与听觉，让人身临其境。两汉之后，这种形式的列锦被文人们争先模仿，如汉乐府中的“岧岧山上亭，皎皎云间星”，唐代杜甫的“苒苒谷中寺，娟娟林表峰”，宋代尤袤的“淡淡晓山横雾，茫茫远水平沙”等。

　　列锦的结构一般有两种，或名词组合，或名词性短语排列。《诗经》中这种名词性短语排列，准确来说应是“偏正式名词短语”的形式，即由修饰词与中心词组成。我们以对联为例，宋代苏辙的联语“一点浩然气，千年快哉风”，还有明代徐渭的这句“几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它们的中心词都是最后一个字，前面的描述只是为了凸显中心词，这就是“偏正式名词短语”在列锦中的用法。

　　“名词组合”形式的列锦更为常见，唐诗中处处有它的身影。有写景抒情型，如骆宾王的这句“繁花明月柳，疏蕊落风梅”，每句都是由近及远，再到近处，带来一种视觉上的铺衍感，层层递进。还有叙事型，如杜甫的《忆幼子》“涧水空山道，柴门老树村”，开门见山地写出了地理环境，给人一种悠远的想象：接下来，诗人要说些幼子的什么事呢？因此，列锦通过简练的语言，可以产生韵味隽永的效果。

　　无论哪种形式，都能看出列锦“对仗”的特点，即每句的字数都一样。但宋词风靡后，文人们不仅打破了列锦的字数限制，更是追求“不对仗”之美。不对仗的列锦还有美感吗？且看苏轼的《满庭芳·蜗角虚名》：“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四言加五言的名词短语组合，不仅增加了画面感，更拓展了词的意境，不可谓不美。还有朱敦儒的《十二时》：“连云衰草，连天晚照，连山红叶。”三个“连”字领句，带出三个意象，犹如一部电影大片的开头，一气呵成、先声夺人，美绝！还有四言加六言形式的列锦，如柳永的《望海潮》：“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绮丽的名词铺陈，正合杭州的繁华景象，实在美极。此外，还有三言加六言等组合方式，宋词的不拘一格，让列锦美得更独特。

　　如何用好列锦呢？如果只是简单的名词堆叠，不仅有东施效颦之嫌，还毫无深意。要想用好列锦，首先是调动五感，从形、声、色等方面进行描写，就像一幅工笔画，做到情景交融。如元曲《天净沙·十二月乐词并序》中的这句“鸡鸣晓色珑璁，鸦啼金井梧桐”，通过声音、色彩、形态等描述，给人丰富的感官体验。还可以运用虚实结合写意法，将想象或回忆之景融入眼前景，使文字呈现出摇曳朦胧的特点，如元曲《梧叶儿·钓台》中“龙虎昭阳殿，冰霜函谷关，风月富春山”，前两句是历史事件，最后一句是隐居现状，由虚到实，体现出作者愈发浓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