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稳托起百姓的安居梦

李先生站在自家阳台上，放眼四望，新汴河、沱河和人民路围成的三角洲生态公园，绿树葱茏，碧波荡漾，游船点点，飞鸟翔集，美不胜收。

“烂尾10多年的楼盘，终于要交付了，圆了很多人的安居梦。”陪同李先生看房的田孝顺感慨道，田孝顺是幸福里小区开发商宿州金城置业有限公司员工，后来成为债权人委员会委员。

在安徽省宿州市，像幸福里这样通过破产重整涅槃重生的楼盘，已有9个。

“发挥破产审判职能作用，依法打好商品住房烂尾风险处置攻坚战，服务保障‘保交楼、保民生、保稳定’，是人民法院义不容辞的责任。”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左学和表示。

宿州市人大常委会专题调研全市法院破产审判工作。王冲锋 摄

宿州中院法官与拆迁安置户座谈，了解安置情况。王冲锋 摄

楼盘烂尾，“城市之疤”何去何从？

“此去淮南第一州。”早在公元1085年的元宵节，北宋文学家苏轼途经宿州，写下盛赞宿州繁华的千古绝句。

2011年，宿州市房地产开发风起云涌，尤其是三角洲生态公园周边，凭借环境优美、配套成熟的优势，一个个新楼盘如雨后春笋般崛起。

从事收购粮食生意的葛某于2011年8月拿下位于天鹅湾北侧的30.2亩净地，注册成立宿州金城置业有限公司（下称金城置业），手续还没办齐全，就开工建设幸福里小区。

投机心理、毫无经验、资金短缺，开局即成败局。葛某除2011年8月支付了3000万元竞买土地保证金外，金城置业一直欠付土地使用权出让金9058.5万元，未取得国有土地使用权证，加上资金链断裂，幸福里1号楼和2号楼建至7层，不得不停工。2014年11月，宿州市政府决定收回金城置业的国有土地使用权，解除《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出让合同》。

从此，两栋烂尾楼和一个大基坑横陈在堪称宿州脸面、城市主轴的人民北路上，成为“城市之疤”。

“债权人纷纷提起诉讼，被执行人金城置业在宿州中院就有35件执行案件，对这宗土地两次进行公开拍卖，无人参与竞拍，两次都流拍。”宿州中院副院长王艳峰介绍说，“执转破成为首选之路。”

经债权人申请，2019年5月，宿州中院裁定受理金城置业破产案，指定安徽三联律师事务所作为破产管理人。

“金城置业有67个债权人，需清偿普通债权2.1亿余元，而公司财产仅有幸福里项目的已建工程，经评估价值仅为3663万元，如果破产清算拍卖地上附属物，仅能清偿部分工程款债权，其余债权人得不到任何清偿。”宿州中院民二庭副庭长欧阳顺说，“如果对金城置业进行重整，在保留其市场主体资格的前提下，引进投资人续建幸福里项目，是最理想的结果。”

2020年7月，管理人代表金城置业申请仲裁。宿州仲裁委员会裁决金城置业与宿州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继续履行双方于2011年11月签订的《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出让合同》；确认金城置业已支付的3000万元竞买保证金为土地出让价款；金城置业在裁定后30日内支付土地出让款及违约金9000万余元。

“我们迅速委托有资质的检测机构对已完工部分的工程安全性进行检测，结论为合格，又向市政府申请原颁发的《建筑工程规划许可证》继续有效，予以延期。市政府专门研究形成会议纪要，同意延期，为招募投资人打好了基础。”管理人崔旗告诉记者。

破产重整，开工续建涅槃重生

幸福里楼盘较小，地理位置优越，管理人于2022年1月发出《参与竞争性谈判邀请函》，4个单位和个人报名参与竞争性谈判，递交了重整方案，缴纳了保证金。根据投资人报价以及评选标准，金城置业债权人委员会成员经公开评定，一致推选江苏宿迁添彩企业管理有限公司（下称添彩公司）作为重整投资人。

“我们看中了幸福里位置好、周边配套好，谁投资谁受益的重整方案让人耳目一新，加上当年房地产行情好，我们诚意报价，志在必得。”添彩公司投资人付陈波说。

招募到重整投资人后，管理人拟定《宿州金城置业破产重整计划》，提交债权人表决通过，法院裁定准予执行。

重整计划通过后，添彩公司很快向政府支付了土地出让款及违约金9000万余元，土地长期闲置、土地出让金长期无法收回等问题迎刃而解。

2022年9月，幸福里重新开工续建。

专注于房地产破产项目重整的添彩公司，拥有工程建设、工程管理、房屋销售等专业队伍，稳步推进小区建设，让经常路过的宿州市民刮目相看。

“金城置业欠我们公司485万元材料款、工程款10多年，我早已不抱一点希望，真没想到法院勇于作为，债权清偿比例从零提高到47%，我非常满意。”金城置业债权人委员会主席吴红表示。

“重整计划通过后，金城置业拖欠我们几个老员工的工资全部拿到手，看到添彩公司建房品质有保证，我介绍了4位亲戚来买了幸福里的新房。”田孝顺说得眉开眼笑。

幸福里涅槃重生，实现了政府、债权人、债务人、投资人四方共赢，更显现宿州蓬勃发展之势。

“房地产破产案件，只要还有一线希望，都不要轻易宣告破产清算，破产重整是实现多方共赢的有效途径。”宿州中院民二庭庭长周亚丽深有感触。

异地安置，拆迁户实现安居

宿州纵横置业有限公司（下称纵横置业）开发的河畔一号二期项目，位于老城新城结合部，和宿州市政府仅一路之隔，烂尾长达10年，240多户住宅拆迁户和31户商业拆迁户因拆迁安置问题得不到解决，长年信访，严重影响社会稳定，成为困扰市政府的一块心病。

“国务院《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出台之前，很多拆迁都是由房地产开发商直接实施，征迁程序不规范，补偿不到位，衍生出许多问题。”周亚丽坦言。

纵横置业的河畔一号二期项目从2008年开始拆迁，2013年资金链断裂，项目停工。

“我家签订的《拆迁安置协议》，约定拆一安一，不找差价，但24个月过渡期过去，楼盘还是个大基坑，我们能不着急吗？能不去维权吗？”王莲（化名）说。

2018年10月，宿州中院裁定受理纵横置业破产案。

“河畔一号二期项目规划用地面积27.94亩，总建筑面积11万多平方米，其中1号写字楼已被法院裁定抵付给债权人；2、3、4号楼只完成土方、基坑支护、桩基和垫层工程。”宿州中院法官曹志介绍说，“当时，项目资产评估价为1.4亿余元，扣除应缴税款，如果拍卖成功，也不足以清偿1.185亿元的拆迁安置债权，职工债权、工程款债权、税款债权及一般债权的受偿率均为零。”

房地产企业破产重整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等纵横置业破产重整后完成续建项目，至少要等3至4年的时间，才能安置拆迁户。为尽快解决住宅拆迁户的生存利益问题，化解严峻的信访矛盾，宿州中院向市政府提出异地安置住宅拆迁户的建议。宿州市政府采纳了这一建议，提供安置房先行安置住宅拆迁户。

“我家被安置在银通苑三区，两套新房面积有240多平方米，比较满意。”王莲说，“大家都感受到了政府、法院为拆迁户的利益最大化竭尽所能，不再信访，也接受了纵横置业破产的现实。”

重整和解并用，安居梦指日可圆

2021年12月，纵横置业债权人委员会通过竞争性谈判，确定宿州市南方置业投资开发有限公司（下称南方置业）作为重整投资人。纵横置业的股东同意将其所有股权无偿转让给南方置业，由南方置业投资对河畔一号二期写字楼、住宅、商铺及地下室继续开发建设、运营管理并自负盈亏。

“处理好历史遗留问题，解决好房地产信访问题，事关群众切身利益、社会和谐稳定，是政府履职担当、为民服务的重要体现。”2022年1月24日，宿州市市长王启荣主持召开市政府专题会议，听取并原则同意宿州中院关于纵横置业破产重整相关工作的建议。

会议明确：同意原宿州市城乡规划局公示的《河畔一号二期项目修建性详细规划》及原审查合格的所有图纸继续有效；政府各职能部门对该项目的各项和各阶段的验收，按照原批准方案条件验收及备案。南方置业承担纵横置业商铺拆迁安置户的货币补偿款3500万元；承担宿州市城投公司对纵横置业住宅拆迁户异地安置的安置房价款8500万元；承担纵横置业职工债权、工程款债权、税收债权、补缴的土地出让金和一般债权合计1.2亿元。南方置业清偿完毕上述合计2.4亿元债务后，不再清偿纵横置业的其他未予清偿的债权。

“根据破产项目的具体情况，将破产重整和破产和解合并适用，避免了重整投资人担心承担纵横置业未清偿部分债务的后顾之忧，最大限度提高了债权清偿率。”崔旗说。

宿州市政府的高度重视、大力支持，为南方置业开发建设河畔一号二期项目铺平了道路。

经债权人投票表决，《宿州纵横置业河畔一号二期项目的重整计划（草案）》获得通过，宿州中院裁定准予执行。

不久，和其他商铺拆迁户一起，王莲领到了货币补偿款229万余元。

2022年4月29日，伴随着阵阵欢呼声，河畔一号二期开工仪式隆重举行。

南方置业董事长张荣森表示，要在宿州这片“心灵归宿，幸福之州”热土上，打造又一个精品项目，让更多人实现安居梦。

如今，河畔一号二期住宅楼均已封顶，安居梦指日可圆。

对话新闻当事人

强化府院联动机制 提升破产审判质效

人民法院报记者：周瑞平

访谈对象：安徽省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左学和

记者：从宿州法院成功办理的9件房地产企业破产重整案中看出，府院联动机制起到了关键作用，请介绍一下宿州市府院联动机制建设情况。

左学和：破产案件的办理效果，是一个地方营商环境的“试金石”，而府院联动机制在破产案件办理过程中的作用尤为重要。宿州市、县（区）两级政府对破产审判工作都很支持，专门设立破产费用专项基金，保障破产案件顺利启动。建立多部门联动机制，宿州中院与市税务局联合出台《关于企业破产程序中涉税事项办理的实施意见》，解决破产程序中涉税难题；与市市场监督管理局联合出台《关于推进破产企业退出市场工作的实施意见》，提升企业注销办理效率，畅通破产企业市场退出通道；与市自然资源局联合出台《关于企业破产程序中涉不动产事项办理的意见》，便捷破产企业不动产查询、优化处置方式。

2023年12月，在宿州市政府支持下，设立了宿州市破产府院联动委员会，领导小组办公室设在市政府，统筹全市破产案件办理中府院联动整体事宜。制定并下发《关于深化完善宿州市破产府院联动机制的实施意见》《宿州市破产府院联动委员会工作章程》等文件，明确了各联动单位的职责任务，统筹协调解决企业破产推进过程中的民生保障、社会稳定、资产处置、涉税事项、金融协调、信用修复等问题，有效解决破产推进过程中的堵点问题，提高破产案件办理质量和效率，助力优化营商环境，服务全市经济高质量发展。

随着破产府院联动委员会的设立，府院联动从以前的个案协调、一事一议的应急协调机制，向常态化、制度化的有效联动机制转变，为破产案件办理提供强有力支撑。

记者：管理人的能力水平在破产案件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你们是如何规范和发挥破产管理人作用的？

左学和：破产管理人作为破产企业的实际“操盘手”，其能力水平很大程度上决定着案件推进质量和效率。为规范全市破产管理人履职行为，增强履职能力，提升破产案件办理质效，2023年11月，宿州中院牵头组建宿州市破产管理人协会，出台《破产管理人选任和指定办法》。试行《破产管理人个案履职评价办法》，建立与管理人履职要求相适应的考核评价机制，实行个案考核与年度考核相结合，将管理人履职评价与报酬、等级调整相挂钩，促进管理人队伍专业化、工作规范化、管理科学化，推进破产案件提质增效。

我们专门召开全市法院破产管理人工作会议，要求管理人勇于“担担子”，扛起应有的政治担当、社会担当，以更高的眼光、更强的责任意识做好破产工作。善于“钉钉子”，必须将破产案件高质量办理放在首位，以一股钻劲和韧劲扎实做好破产案件的办理。勤于“扣扣子”，坚守职业道德，坚持廉洁从业，严格规范履职行为，严守财经纪律和职业规范，确保每一个案件都经得起检验。我们通过改革管理人选任方式，开展管理人的履职监督考核，管理人履职积极性明显提高，履职效果也有较大提升。

记者：在加强破产审判专业化建设方面，你们有哪些做法？

左学和：全市法院优化破产合议庭设置，选派业务骨干办理破产案件以及与破产案件高度关联的公司类、破产衍生类诉讼案件。宿州中院研究制定《强制清算与破产案件单独绩效考核办法》，对办理破产案件进行综合评价。

强化上下联动，设立破产案件联络员，保证两级法院有效沟通、衔接顺畅。定期召开全市法院破产案件推进会，集中讨论在办破产案件难点、堵点问题，汇聚合力形成最优解决方案。优化庭室联动，畅通“执转破”移送渠道。宿州中院民二庭与执行局组成跨庭合议庭会商案件，形成“执转破”案件“移得出”“破得了”工作格局。

持续推进简案快审、繁案精审，对符合优先适用条件的简单破产案件全面适用简易程序，在不损害利害关系人合法权益的前提下，切实提高小微企业破产办理效率。

破产案件审判质效稳步提升，助力宿州市连续两年获评“全省办理破产标杆城市”。2023年，全市法院破产案件结案110件，共有15件案件重整成功，21件案件和解成功。

来源：人民法院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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