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 写平凡世界的普通人(图)

张楚 写平凡世界的普通人(图)
2024年07月02日 05:13 媒体滚动

转自:天津日报

  近日,“时代之响与人间生活——张楚《云落》新书首发活动”在北京举办。著名批评家、散文家李敬泽,著名作家、清华大学教授格非与《云落》作者张楚展开交流,深入探讨了在传统与现代的交织碰撞之下普通人的生活与命运。

  《云落》是张楚的首部长篇小说,入选中国作协首批“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在这部小说中,张楚写出了中国县城《清明上河图》一般的生态,写出了平凡世界中普通人的纠结与挣扎、美好与善良。主人公万樱面临生活压力,亲情、爱情给她带来考验,她以自己的智慧将它们融入了时间的长河。她的朋友们也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在时代的潮流里奋力前行。

  李敬泽谈到阅读这本书的感受时说:“书中写了很多平凡甚至庸常的小人物,但读着读着,这些人物的光芒就出来了,每个人到最后好像都有一个小星空在里面,在一个小地方展示出小宇宙。我很愿意跟着张楚,在这样一个迷人的小世界里结识那些发着光的人。”格非认为:“张楚用了很多方法使小说中的县城能够拓展容量,容纳更多的事物,呈现出作家对当今社会的思考。在进行人物刻画时,也始终坚持表现了人性中的温暖与闪光。”

  小说家的青春期在哪里

  他的小说的根就在哪里

  “一个小说家的青春期在哪里,他的小说的根就在哪里。”张楚说,自己在县城里成长,除了在大连上大学那几年,年轻时大部分时光都是在那只有七八条主干道、经纬交织的空间内吃喝拉撒、读书和思考的,他形容那座县城:“既小又大、既灰暗又五彩斑斓。”

  从1997年到2014年,张楚在滦南县税务局工作,跟纳税人打交道,慢慢学会了喝酒、抽烟、交际,跟同事关系也很好,却时不时感到孤单。他回忆:“在县城生活,没人跟我聊文学。有一次我去一家制衣厂进行一般纳税人审核,发现经理的办公桌上有一本诗歌杂志。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亲切感,挺想跟他谈谈文学,可又觉得不好意思。那次之后,我慢慢知道了县城里有很多秘密写作的人,后来认识了身边一些小说家和诗人,我们经常交流阅读心得,彼此给对方推荐喜欢的作品。”

  有一段时间,弟弟开饭馆,张楚闲来无事就去帮忙。来吃饭的人形形色色,卖饲料的、卖树苗的、卖观赏鱼的、卖工艺品的、开奶牛场的、开花店的、开台球厅的、配狗的……他们会讲述各种性质的事件或案件,喝多了也会讲自己的故事。

  张楚喜欢听这些故事,也熟悉他们的一颦一笑、说话方式和性格弱点。“可能我感同身受的能力比较强,所以容易感受到他们的欢愉、痛苦,他们的眼泪或者欢笑,他们的命运,他们的姿态,他们的方式。当我写作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他们,把他们作为主要人物去塑造,写进小说,好像有了模板,不会手生。这些看上去似乎是没有光泽的人,但我却觉得,他们代表了我们时代的一个侧面,是大的时代褶皱里真实的人生风景。”

  这是张楚想选择的题材,是世界在他眼里的样子,他想以小说的方式呈现。他说自己很喜欢“小城镇”这三个字,“就像我喜欢蒲公英、紫云英、麦秸垛、向日葵、细腰蜂、巴西龟这些名词一样,它们本身的属性和你朗读它们时发出的声音,构成了一种充满魔力的召唤。”

  网络论坛兴起之后,2001年,张楚在橡皮、他们、诗江湖等诗歌论坛都潜过水,又被李修文叫到“新小说论坛”去玩,认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文友。“那是特别美好的一段时光,我恍然发觉,这个世界上原来有那么多跟自己一样的人。”张楚说。

  2001年,张楚在《山花》发表了小说处女作《火车的掌纹》,2002年,他在《莽原》发表了中篇处女作《U型公路》,2003年又在《收获》发表了《曲别针》,之后便一路写下来。2005年,他在作家出版社出版了小说集《樱桃记》。

  写长篇小说很难信手拈来

  要用笨拙的方式去体验生活

  30多岁时,张楚想写一部长篇小说。“我印象特别深,有一次下乡到企业查账,喝了一点酒,就想在我45岁之前,一定要写一部长篇。”2016年,张楚42岁,他觉得必须先在本子上把第一个字写下来。他买了一个黑色笔记本,在上面写了“樱桃”两个字,就是主人公的小名,然后开始构建人物关系,做一些人物小传。

  “2017年,梁鸿老师在一个书店做活动,我在底下听他们讲,活动结束时,李敬泽老师看到我说,你这个家伙,长篇写了没有?那时我还没有写。2018年夏天,正式开始写《云落》,写到2022年4月,写完修改,改到2023年10月。”回忆这五年,张楚说,“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的、自我折磨的过程。我又紧张又兴奋,老怕写不好被朋友们嘲笑,又感觉自己读了里面的章节觉得还可以,反正就是特别纠结,痛苦占了大部分,欢愉只是一小部分。”

  谈到写作《云落》时遇到的阻碍,他说:“主要是书中涉及的各行各业的专业性问题,可能是我的知识盲点,不得不去查阅资料。需要知道这个县城的经济是怎么运转的,房地产商是怎么赚到钱的,北方春天开的第一朵花叫什么名字,早上第一声鸣叫的鸟是什么鸟……这些杂七杂八非常琐碎的知识,可能平常我们并不关心,但小说里面写到了,想信手拈来,却发现并不简单,需要做大量案头工作,甚至自己去实践,去当一个旅行者,当一个心理学家,做一个窥视他人生活的窥视者。”

  他以书中罗小军这个人物举例:“我想赋予他一些生活中的特点,比如喜欢吃,很挑剔。我想到吃野兔肉,可是怎么逮野兔呢?”张楚甚至做了亲身尝试。海边有沼泽地,除了野草没有别的植物,草地里都是野兔。朋友带他去实践过一次,他才知道这个过程太复杂了。“先得买一只鹰,最好是雏鹰,训练两个月,驯鹰的人要跟鹰朝夕相处,晚上不让它睡觉,盯着它、熬着它。要让鹰的体重保持在二斤六两到二斤七两之间,重了,飞行的速度追不上兔子,轻了,可能逮兔子时会被兔子一脚踢死。我的工作是拿着竹竿在草丛里扫来扫去,兔子胆子特别小,只要听到脚步声和杂草的响动,就蹿出来了。这时驯鹰人把鹰放出去。我没见过鹰与兔子是怎么搏斗的,当我们跑过去时,兔子的脖子已经血淋淋了。我特别惊讶,因为鹰在逮兔子之前没见过兔子,但是它知道逮兔子,这种本能特别有意思。”由此张楚也有所领悟,“可能有些天生的小说家,本能就知道小说该怎么写。”

  为了写好这部小说,他还和朋友一起去海钓。“朋友的经验非常丰富,我以为晚上就是吃个面包、喝个矿泉水,结果人家把行李箱打开,里面煤气灶、煤气炉、锅碗瓢盆、葱姜蒜、酱油应有尽有,把矿泉水往锅里一倒,把钓上的鱼简单处理一下,开始煮。然后喝酒,喝完酒继续海钓。”那夜张楚睡在帐篷里,帐篷离海岸线不过三五米,老能听到海浪击打堤坝的声音。半夜下起瓢泼大雨,他被雨声惊醒,特别担心海浪把帐篷连同自己都卷到海里。等到早上睁开眼,太阳正浮出海面,景色极其壮美。朋友也醒了,又带他去捡海螺,“我一个也捡不着,人家一捡就是半袋子。”

  用笨拙的方式去体验生活,让张楚切身感受到生活的丰富性,感觉到另外一种生活方式,另外一种对人生的选择。

  漫长的五年,总有写不下去的时候。张楚说,写到罗小军去省城,发现他的存款被银行工作人员套用又不承认,这时候就不知道该怎么写了,中间停了五六个月。“到来年春天,逼着自己往下硬写,也不管符不符合小说逻辑、生活逻辑,把这个坎儿过去再说。等写得比较顺的时候,再返回来对这个情节进行修缮、调整。”

  写到结束时有点儿不舍

  觉得可以无限地写下去

  《云落》跨越了漫长的时代,写作时,张楚并没有刻意考虑时代背景,而是随着人物内心路径的行进,让一些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因为写到这一代人,千禧年是很重要的节点,到北京奥运会,到后面各种各样标志性的大事件,可能有些作家会设置这样的节点,但我没有,没把这些普通人设置在大的时代背景之下。因为我觉得,时代的经纬可能对普通人的影响不会太大,他们只会想明天粮食还能不能晒这一类跟生活有关的点点滴滴。时代发生巨大改变,他们的生活被时代牵引,行走的过程中,有悲伤也有欢乐,我把这些呈现出来就足够了。”

  《云落》的主角万樱,小名樱桃,以中年女性的形象出现,同时小说里除了天青以外,主要人物都是中年人。张楚解释说:“这个故事结束的时间是2016年,当我写他们的少年、他们的青春年华的时候,不由自主主人公的年龄就定下来了,基本是40岁左右。我倒不是刻意写中年人对这个世界的感受,怎么跟世界和解,而是很自然的人物选择,写到他过去的生活。”

  书中天青、常云泽这两个人物,灵感来源很特别。张楚在央视“社会与法频道”看过一个专题片,一个孩子失踪一年后被找到,父亲发现孩子跟以前不太一样,但也接受了他。五年后,真正的儿子打来电话,正巧是这个冒名顶替的孩子接的,电话就挂了。冒名顶替者后来因吸毒入狱。亲生儿子人到中年时才有勇气还乡,揭开了谜底。张楚分析:“或许父亲也怀疑过,但因为丢了一个儿子,又捡回来一个,内心有担忧,也有窃喜,窃喜战胜了担忧,即便不是亲生儿子,有总比没有强。”通过这个故事,他衍生出这两个人物。

  写到这部小说该结束的时候,张楚有点儿不舍。“我觉得可以无限地写下去,罗小军从监狱里出来,再跟万樱有什么样的情感纠葛,也可以往下写,但是到现在这个点位结束,应该是比较合适的。李敬泽老师也说,长篇不要超过30万字,把字数控制住,对小说家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考验。”

  《云落》这个书名也颇有些来历。很多年前张楚写过一个中篇小说叫《在云落》,他感觉“云落”拼在一起有一种诗情画意,云南也确实有一个叫云落的县城。“最早我的小说故事背景在桃园县,后来我想,老在桃园待着也不好,到别的县城看看吧,于是变成了云落县,又沿用到这个长篇中。在《收获》发表时,篇名叫《云落图》。我挺喜欢这个‘图’字,有人说它有一种长卷的感觉,把人物、命运融合在一起。但又有老师建议,‘云落’就是一句话,云落下来,不需要‘图’字,另外,这段时间叫什么什么图的长篇小说有点儿多。所以就去掉了‘图’字,我想做一点点区别吧。”

  谈到文学在当下还有没有用?张楚说:“世间万物都是休戚相关的,月亮或许没什么用,但如果没有了月亮,地球自转的角度就会发生变化,潮汐会紊乱,肯定会关乎人类的生存。我觉得文学的价值大概跟月亮差不多。”

  专访张楚

  深入了解城市

  顺其自然地写

  记者:您最早接触文学是什么时候?

  张楚:上高中时,我喜欢三毛和古龙,也读过《罪与罚》《飘》《忏悔录》《围城》等名著。有位同学家里有很多本《收获》杂志,我常借来读,自己也偶尔从书报亭买《花城》杂志。1994年,我参加高考前,在《花城》杂志上读到了王小波的《革命时期的爱情》和林白的《一个人的战争》,极为震撼。上大学后,只要有时间,我就去图书馆读文学杂志。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一套“跨世纪文丛”,我基本买全了。一个学财务会计的大学生,对当代文学史有了基本的了解。文学杂志上会提到很多外国作家,比如博尔赫斯、卡尔维诺、纳博科夫、普鲁斯特、福克纳,我就去图书馆找来看。

  记者:您之前一直写中短篇小说,《云落》是您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您认为长篇和中短篇有哪些不一样?

  张楚:我个人感觉,短篇小说有一个细节支撑起来就行了,而长篇小说需要用人物把它压住,尽量把人物写得活色生香,读者读完这个小说,可能忘了一些情节、一些剧情,但会记住小说里面有这么一个人。我觉得这一点还挺重要的,所以我在塑造人物的时候,会尽量表现出人物的个性,呈现一种立体感。写长篇的时候感觉是一个磨磨蹭蹭的过程,不知道跟谁商量,只能自己问自己,这既是痛苦的,又是沉默的,好像又是孕育着幸福的一段时间。

  记者:来天津工作之前,您对天津印象如何?

  张楚:之前我曾来过三次天津。第一次是小时候,去塘沽的姨妈家。成年后来过两次。感觉天津是一座很干净、很有烟火气的现代化大都市,人们热爱生活,早点必须吃好,相声随时听,人情味儿很浓。作为一个陌生人,爱上这座城市是一种必然。

  记者:近些年您创作了哪些作品?

  张楚:我到天津后,写了中篇《过香河》和短篇《木星夜谈》,《云落》的大部分也是在天津写的。我从创作初始,目光就一直对准了县城里的普通人。现在虽然在城市里生活,但客观说,对于城市的理解还是比较潦草的,是那种肤浅的、表层的了解。也可能过一段时间,我对城市的内核,或者对城市的人文历史、风俗人情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也可能会写一部关于城市生活的小说。未来怎样,我没有过多地去考虑,我想按照自己的节奏与对世界的认知慢慢地写,写作还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

  (图片由十月文艺出版社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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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楚 在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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