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上观新闻
文字 | 贾佳
编辑 | 贺梦娇 王秋子
2018年，为补充张江高科技园区白领居住需求的上海首个乡村人才公寓项目在浦东新区张江镇新丰村落地时，新丰村党总支第一书记季群预判到了这个项目会“火”；但那时，她和村民们还不会想到，“源香餐厅”“蘑力森林”“源香农宝”等一系列后续项目的热度只增未减。
说这些项目有热度，是有充分理由的。且不说，乡村人才公寓的项目作为“城市治理最佳实践案例”中的优秀案例，向全国推广经验；若要在大众点评、小红书等平台搜索“新丰村”，总能找到露营、吃喝、带娃的相关攻略，且关注度颇高。
村民们能明显感受到，这个长久生活的村庄被“打开”了。闲置宅基地盘活的11幢100多间人才公寓，常年保持在90%以上的出租率，张江白领们成了这里的新村民；沿河的30亩生态林常年热闹，发展林下经济、水上游艇、露营烧烤、民宿研学……接连孵化出的新产品引来了一波又一波回头客。“蘑力森林”一度蝉联大众点评亲子活动排行榜榜首。
根据近两年的客流量，新丰村集体经济合作社对2024年农文旅自营项目为村集体经济带来过百万元的增收充满信心。信心从何而来？闲置宅基地和生态林地的资源并非独一无二，乡村资源变资产的过程也并不容易，新丰村的发展却很有动力。走进新丰村，能够看到在乡村创意空间营造中带来的产业活力，更为关键的，这是一次归功于村集体的产业振兴行动。
01 “打开”新丰村
2018年，新丰村极力向镇里争取“人才公寓项目”落地时，还没有考虑村集体增收“这一步”。季群解释：“乡村人才公寓项目，其实是由张江镇集体经济企业张江镇综合服务公司出面，与村民签订了统一的租赁协议，也是由镇综合服务公司负责统一改造、装修和对外招租运营，我们村集体并不参与直接收益分配。”
这个距离张江科学城还有6公里的村庄，坐落于张江镇东南部，说到区位优势，并没有比其他的临近村庄更明显。但新丰村渴望抓住这个机遇。“既然是镇党委、政府支持园区推进城乡融合的重点项目，这项试点就是责无旁贷的，我们也期待能够通过项目落地，带来配套设施升级和周边环境改善，村民一定是会受益的。”季群说，这是当时的考虑。
新丰村集体经济合作社懂得捕捉机会。2019年，张江高科技园区的新村民搬迁入住。村集体经济合作社决定盘活一处集体用房，出资改建“源香餐厅”，用来满足新村民们的就餐便利。“餐厅运营第一年，我们与第三方之间就是纯粹的租赁关系，他们向村集体支付房租，负责独立运营。”
走进这间餐厅，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亲民风格，50多道手写的农家菜名密密麻麻“挤”满了黑板，价格不贵，强调时令新鲜。事实证明，餐厅的清晰定位以及对目标消费群体的准确把握，使得第一年就有了可观盈利。“但第二年开始，第三方主动提出要跟村集体合作分成。”季群说。
村集体从没有经营经验，可第三方相关负责人张幼峰的说法开始让他们意识到，“公信力”也可能作为一种资源，转化成经济价值。“在乡村做运营，很需要通过村里了解最新乡村振兴政策，也需要村委会、村集体出面协调各类问题，包括面对各级政府和村民之间的关系。”张幼峰说，并肩作战很重要。
双方达成了合作分成的方式。而新丰村决定大胆再试，开发乡村人才公寓紧邻的30亩生态林，也继续由村集体投资，以成员代表集体表决的方式对林地进行硬件设施全面升级；张幼峰则代表第三方，从运营角度共同出谋划策。
“后来，我们在每个露营帐篷都安装了空调。”
“村民集体表决投资了28万元，在林地添置了一辆网红餐车。”
“今年6月，市级千亩开放林地项目就要落地了，步道可以延伸到蘑力森林的角角落落，照明、如厕等配套都能跟进。”
悉数推进情况，由30亩林地打造的“蘑力森林”项目正在升级，村集体的投资运营和服务意识也在升级。村集体又开始意识到，做乡村农文旅产品要“常保常新”，不能千篇一律；要串点成线，不能单打独斗；要结合消费需求，更大程度提供方便；也逐渐认识到，做规划要有“主线思维”，摸索着与正在推进的乡村治理工作相结合，与河长制、林长制的林水复合优势相结合，融入到林下经济开发中去。
“做产品”的观念拓宽了村集体的思路，让大伙不仅有信心把更多资金投入到新的独立项目中去，并且发现，按照顺理成章的市场逻辑，被要求减量化复垦的土地也可以变成能“生蛋”的“鸡”。
将占地9亩的减量化土地打造成“源香农宝”青少年实践基地，把养蜜蜂、钓龙虾、喝咖啡、树叶拓染、烘焙面包、四季采摘等作为增量产品，与原有在蘑力森林、源香餐厅的项目串联起来，按照企业团建、学校社会实践、亲子家庭的不同群体需求，进行N种方式“排列组合”，更多丰富的体验场景，指向了提升消费服务品质和满意度。“这其中可创造的空间还很大。”张幼峰说。
02 新丰村的建设者们
对于第三方与村集体之间收益分配问题，村民们都变得很上心。起初，经测算商定的“营业额的20%分配给村集体，剩余80%分配给第三方”的说法，不只是村民不理解，就连村委会工作人员也不理解。
“后来，我很认真地给村两委班子和村民代表上了一堂成本核算课。”张幼峰说。“村民这才明白，要把把人工、耗材、水电等各项成本加起来，就已经接近营业额70%—80%了，再分给村集体20%，只有更努力节约成本，琢磨一些利润更高的产品，才能有所盈利。”
村民的经营意识同样是需要培养的。今年，当双方就源香小院的新项目探讨最新分配方案时，就很少有人再表示反对。“我们考虑尝试以390万元的年营业额为基准，由村集体收取10%的保底分红，如果年营业额大于390万，以营业额10%分红，村民都拥护这个决定。”季群说。
在村民的积极性真正被调动起来之前，只有季群和张幼峰两个人在摸着石头过河。2019年，当季群向张幼峰发出作为第三方参与乡村建设的“邀约”时，传递的“信号”并不乐观。“因为并不确定未来的路究竟怎样，只能承诺，尽量少亏钱。”
经营合同一年一签。“把可控的、不可控的因素都考虑进去，第二年再补充完善。”但随着经验积累，不仅双方合作越来越规范，镇里也表示关注和支持。收费系统建立起来，增设了村内财务监督环节，还定期邀请镇集体经济组织介入共同监督；申报和审批流程也规范了，凡涉及需要村集体新投资项目的，就逐一经过村两委班子会、党员大会、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大会等。
现实比想象的乐观。疫情过后的特殊时期迎来了一波消费高峰，加速了村里文旅项目推进，也让更多村民参与进来。从餐厅、林地到农场，主动上门找“工作”的阿姨个个手脚麻利、勤快能干，没人想拖拖拉拉。问及打工阿姨们的态度，回道：“情愿忙一点，老板有钱赚，我们也跟着过好日子。”干劲儿十足的还有年轻人，自从得知村里需要人手，每年寒暑假，主动回乡“打工”的学生也多了。
把个人价值投注于集体行动中，似乎每个人都在向着更有凝聚力的目标前行。身为张江镇本地人的张幼峰发现，开始对这个村庄心生出一种“归属感”。今年，张幼峰决定收缩“村外”战线，更加专注于对新丰村的运营。他说，与其思考“经营模式”是否可复制，不如安安稳稳扎下根来。
张幼峰也开始把这种归属感传递给正在组建的策划团队。一份全职“乡村运营策划”的招聘启示发布，出现了1:10的岗位竞争力。他们发现，乡村对年轻人的吸引力远比以为的要大，这其中孕育着希望。
03 “活村”与“治村”
回顾近几年新丰村集体经济发展，“活村”与“治村”相辅相成，双向赋能。而新丰村善于抓住机遇，实现有效盘活，成为“活村”与“治村”的关键节点。如果说，第一次盘活11幢闲置宅基地，是借助镇级重点项目，为触发乡村群体结构调整和环境提升带来了活力，那么，第二次盘活生态林空间，以及第三次盘活减量化土地，是村集体主动作为，加入产业振兴求发展。
乡村之“活”在于，新丰村的集体成员对乡村运营产生了实质意义上的关注和参与，不再像从前，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如今，哪怕翻个土，也会有人来出主意”。新的乡村建设共同体也开始在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的新老村民之间形成。
而近两年，季群感到村里变化最大的，正是村民的态度。“虽然我们花了很多精力在学习和思考怎么做产品、谈运营，但作为村书记能够感受到，乡村振兴最重要的不是赚钱，而是怎么带动村民共同发展。”
2018年，新丰村推行“美丽庭院”建设时，村民极不“配合”的态度还让她记忆犹新。“当时，大伙没法接受宅前屋后攒了几十年的东西要被扔掉，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是不满。”季群说，现在村民们心宽了，不论是新老村民，事事都好沟通，“纷争少了，温情多了，气氛也融洽。”
把乡村从松散的生活空间，营造成为一个个能够承载新丰村集体经济发展的新场景，村民的集体意识和乡村建设的参与感在乡村集体经济的发展中被唤醒，一种流动的“自主性”变得具体可见，是产业活血触发了村民活力。
触动是相互的，村民们认为，新丰村近些年的不断向好，离不开这位能干的村书记。作为“新村民”，张幼峰感受更明显。他说，作为第三方，他很在意与村集体的合作是否顺畅，村集体带头人很关键，村书记的理念和态度，影响了他们在乡村的归属感。
村集体带头人的重要性，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乡村运营机构与村集体共同推动“产业发展”与“协同治村”的重要性。“双方一定不是孤立的、割裂的，不论事关发展规划还是创意灵感，每个环节都要有方向把控，路线清晰，也要有协商默契，有逐步建立信任的过程。”
“活村”与“治村”互为影响，除了反映在乡村建设者们的状态上，也反映在村集体的治理体系建设上。近两年，新丰村逐步完善了村级集体经济组织的议事制度、监事制度等，目的是让村级集体经济的发展目标更明确，参与更透明，为村级集体经济更长远发展保驾护航。
VIP课程推荐
APP专享直播
热门推荐
收起
24小时滚动播报最新的财经资讯和视频，更多粉丝福利扫描二维码关注（sinafinan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