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六运湖

●武海滨

多少次向往新疆,向往兵团,沙海戈壁、笳声琴语,让人魂牵梦绕,终因路途遥远,止于想象。没想到,有一天,这梦想因援疆在六师六运湖农场实现。

记得初来农场的路上,不时隔着车窗窥探那片叫六运湖的水,看到的只是远处覆盖着积雪的藏青色天山山脉,还有近处从天山蔓延而下灰秃秃的连绵土丘。随着车子行驶,我想湖不远了吧。没多久车子北转,穿过一片条田,闪过几个连队,居然就到了场部。路上没有寻到湖,确有几分遗憾,我想湖应该很远。

交接完工作,同事带我去连队走走,半个多小时就逛完了,我急切地说:“咱们去看湖吧。”“这里没有湖。”同事笑了。他一定听过很多次这样的提问,也看到过很多张像我一样茫然的脸。怎么会没有呢?六运湖,一个听起来多美的名字,说不清美在哪里,总觉得这片湖水或许可以慰藉我远隔千山万水的孤寂和思念。如今她却变成了想象,甚至觉得连这个叫六运湖的农场也变得如此缥缈。

现实中的虚幻总要在历史中找到根基。一次偶然的机会,“俱六守捉城”这一拗口的名字映入我眼帘。据记载,唐初西域屯防军队的编制设为“军、守捉、城、镇、戍”五级,而此地不远处据考证存有一处叫俱六守捉城的古城遗迹,或许这里就归当年丝绸之路新北道上的这处驻军之地所管辖。起初,我对“俱六”这个名字很好奇,它与几百年后“六运”中的“六”是否存在着某种历史的关联?后来听说俱六是音译词,意思是“有湖之地”。噢,原来,湖在这里,在历史的烟云中。

沿着时间的轨迹继续探寻,这方水土又出现在另一段历史中——左宗棠收复新疆。或许是当时一个斥候,在一次例行侦查中发现了这片水草肥美之地便于屯兵牧马。也或许是左大人的一个谋士在那张暗黑的牛皮地图上发现了这个战略要地,当然左钦差亲点驻防之地也未为不可。总之,这里成了保障军队后勤的第六运输大队营地,这片水草也从此被称为六运湖了。

每每站在农场条田里捧起那一抔抔黑土,细腻的颗粒总能让我嗅到从历史深邃中吹来的水草之气;站在晨曦的微光里,我在田垄间隐约听到车辚辚、马萧萧的铿锵回音;走在落日余晖里的牧羊人和身后膘肥体壮的羊群,让我恍惚觉得他们自历史深处而来;偶尔回眸南望博格达峰,在那雾气的弥漫中似有一座俱六守捉城孤傲地挺立着。

原来,这里有湖,有的是波光潋滟、水天一色,有的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的是她见证了丝绸古道上驼铃声声、金戈铿铿,有的是她参与了一段“抬棺进疆”的历史传奇。历史是厚重的,她熨帖了我的遗憾,这里有湖,就在我们脚下,在沧海桑田的巨变中隐没了,但那湖底沉淀了千年的黑土还在,那份屯兵牧马的坚守还在。这里有湖,她在我们心中。

农场有条渠,灌溉用的,南北向贯通场部,我喜欢叫她“河”。渠是人工的,河是自然的;渠是收缩的,河是奔放的。就叫她河吧。我觉得这条河是农场的灵魂,只要她流淌着,整个农场都灵动了起来。

有时间,我会在河边走走。想象着从开春,天山的雪线就像淘气的孩童们,不断挣脱天山母亲溺爱的“拉拽”,一点点地从半山腰奔跑下来,直到炎炎夏日汇聚了无数条或大或小的溪流,从天山或隐或现的坡道上流下来,滋养了天山北坡的世世代代,也就有了场部的这条“河”。

以前对河的理解,或大江般波澜壮阔,或小溪似蜿蜒曲折,但农场的这条“河”却得用“秒”和“方”去赞美她,热爱她。用“秒”谈论时,我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脉搏的跳动,她就是农场的大动脉,“秒”的多少决定了农场几万亩土地生命律动的强弱。用“方”谈论时,我总会联想到怀抱的力量,她就是农场的大胸怀,“方”的大小决定了兵团人奔涌向前、直插荒漠戈壁的广阔胸襟。

管水的日子,我常和水管所的老所长沿着这条“河”巡查着迷网般的干渠斗渠和突兀在田间地头的泵房,谈一些水的回忆、河的故事,用一些半懂不懂地农业术语聊着棉花的生长、水的情况,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正融入农场当中。偶尔看着老所长聊水时的表情,有喜悦、有悲愁、也有凝重,但更多的是自豪,他把大半生奉献给了农场的水利事业。回忆中既有暴雨夜抢修干渠时的奋不顾身,也有对水、对“河”、对渠的无限柔情和眷恋。他就像场部中间这条被我称为河的干渠一样,代表着军垦二代,一头连着状如天山的、开垦奠基的军垦一代,一头奔向状如广阔田野的、开拓进取的军垦三代,代表的是传承、记忆和不懈地接力。

此时,“河”岸边柳枝刚刚发出淡黄色的嫩芽,轻抚着脸庞,好似在挑逗着思念的心弦,我不由自主地眺望远处的博格达峰,思念起远方的家人,感受着一代代兵团人曾经和现在拥有的思念。

在农场,我喜欢看秋后整地,喜欢看冬麦出苗。

秋收后,条田开始平整,为下一季的孕育作准备。我总觉得,成熟的庄稼地是块状的、凝固的,代表的是现实、是收获,而那些秋收后机械翻耕过的土地,是平展的、延伸的,代表的是未知、是可能。这种土地让我感到了大地苍茫和无限深邃,有一种刨一通深土的冲动,想一探下面究竟藏着怎样的魔力。

这些土地的颜色才是农场人的生命底色。只有在这份坚守的底色上才能描绘出多彩的未来,其中必然包括充满生机的绿色,也是我最喜欢的冬麦出苗时的绿色。那是一种矮矮的绿,一触即破的绿,远望一片近看斑驳的绿,更是要经历冬雪覆盖的绿。对这种绿有着婴儿般的呵护感,又有着不畏严寒的崇敬感。

清晨或黄昏,我喜欢在宿舍后面的田垄走一走,看着寸许长的麦苗,想着它们从秋日走来,走过寒冬,走向又一个春秋。这样无限的延伸,不是自然的重复,而是一种创新未来的力量在支撑。抬头远望,年轻人正在地头忙碌,他们或侧身,或下蹲,或奔跑,或跳跃,在晨曦的微光和落日的余晖中,凝固成一组劳动的雕塑,或许可以起个名字,叫未来吧。

这时,农场里年轻人的群像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中,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有的像我一样,几年后会离开,有的选择扎根于此。想象中,我看到他们时而融入秋收的土地中,时而隐没到生长的田野里,他们汇聚在农场,就像那平整后的土地,就像那刚出苗的麦田,他们身上潜藏着无限的力量,也为农场发展的“下一季”孕育着无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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