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有君“梁金玉”|状元_新浪财经

　　▌王顺成

　　如今提起广东顺德，人们想到的大多是它的美食，它被网友们称为“为了吃也值得一去的城市”。实际上，除了极致的美味以外，顺德杏坛可谓钟灵毓秀，才俊辈出，走出过多位岭南画派画家（如日前介绍过的何漆园），还有清代著名的“金玉状元”梁耀枢。

　　梁耀枢书法

　　储秀宫东次间东隔扇上《顺时施宜》梁耀枢书

　　蟾宫折桂

　　梁耀枢（1832-1888），字冠祺，号斗南，晚号叔简。其祖父由从化江埔禾仓村三多里迁往南海顺德杏坛光华村。兄弟六人，梁耀枢排行第五。

　　少年时代的梁耀枢家道中落，生活贫困，父母早逝，略通诗书的堂兄梁介眉，悉心培养梁耀枢六兄弟，后来有三兄弟在南海大儒朱次琦（世称九江先生）门下攻读。

　　朱次琦是道光进士，为官清廉，五十岁后归隐家乡著书讲学，康有为等名人即出自其门下。在朱次琦的指导下，梁耀枢学业大进，文章气象磅礴。他先后又在越秀山学海堂书院和应元书院求学，同治元年（1862），梁耀枢中举；同治十年（1871），他来到北京参加辛未科会试。

　　梁耀枢的殿试卷名列前十名，并非卷首。由于同治皇帝身体微恙，故由军机大臣和阅卷官一起定夺状元人选。他们发现，梁耀枢的试卷行文流畅，书法亦佳，于是恭亲王力荐梁耀枢为状元人选。阅卷官看其文章虽然平实，但也无可挑剔，最终，梁耀枢得以高中状元，他也成为清代广东顺德唯一的状元，这一年，他39岁。

　　两广自古为“蛮荒之地”，状元一直不大多，梁耀枢状元及第让广东振奋，大张旗鼓地迎接他荣归故里。村里甚至为此组织了180人的“人龙舞”表演，之后每逢喜庆节日都会表演别具一格的“人龙舞”，流传至今。曾在咸丰年间因太平天国运动牵涉而被禁演16年的粤剧，也因梁状元衣锦还乡，得以复演以表庆祝，并自此解禁。

　　梁耀枢从政后，他被朝野称作“梁金玉”“金玉状元”。其缘由一曰梁身高体硕，眉目朗秀，有金玉之相。一曰梁曾师事九江朱次琦，接受了朱师“崇尚名节，变化气质”的处世原则。这些说法不无道理，但“金玉状元”这一名词更应来源于宋代的“金玉人”一词。

　　北宋名臣傅尧俞胸怀坦荡，恪守“君子素其位而行，谏官有言责也，为郡知守法而已”的为官之道。司马光称他“清、直、勇”三德兼具，当时的太后则称其为“金玉人”。

　　梁耀枢曾入值皇帝南书房，亦曾任翰林院侍讲和侍读，堪称皇帝近臣，可他不甘于仅充任皇帝的翰墨工具。他认为，作为近臣更应对于国事忠言尽谏：“徒以文字居翰林者，是技而已。翰詹立班于科道上，当知近臣之义。今谓不当有谏书。知其一不知其二也。”

　　梁耀枢殿试夺魁后，授翰林院修撰、掌修国史，1873年任顺天府乡试同考官，他力主清除科场积弊，端正士习文风，曾对整肃科考制度提出六点建议，均被采纳。1875年，他调任湖北正主考官，次年改任湖南学政，主管学校、科举等相关事务，其廉洁持身，能文善行，深受朝野赞誉。

　　1880年，梁耀枢任会试磨勘官，并教习庶吉士，曾上书皇帝《训子弟以禁非为》云：“民间非为之事渐渍成风，或游手好闲、博弈饮酒；或结纳匪类、放辟邪侈。往往陷溺而不悟，甚者罹法网犯刑章，尔为父兄独能晏然而已乎。与其追悔于事后，孰若严训于平时。”

　　张之洞督粤时，西江、北江泛滥，朝臣对这位封疆大吏均隐忍缄默，梁耀枢却不惧权势，首先打破情面，照参不误。梁有言：“臣诚不忍缄默。”

　　应元书院坐落在越秀山应元宫旧址，应元宫乃是拜祀雷神的庙宇。梁耀枢在书院落成的第二年高中状元，入朝为官的梁耀枢又嫉恶如仇，以进谏为己任，敢于弹劾朝中大员，于是有人说，梁耀枢是刚烈的雷神转世。

　　梁耀枢不仅勇于弹劾朝中大员，而且善于发现人才，他曾大力保荐冯子材、方矅、刘亮元、张矅等将领在越南抗击法军，取得了谅山大捷。

　　慈禧太后觉得他颇似宋朝的傅尧俞，遂叹道：“南书房翰林梁耀枢，金玉君子也”。于是人们称他为“梁金玉”，由于他是同治辛未科状元，故人也称其为“金玉状元”。

　　清正为官

　　清光绪十一年(1885)，广东发生了起惊天大案。广东学政叶大焯主持广东乡试，乡试结果廖、钟、王三大姓氏秀才全数落榜，彭、文、田三个偏僻姓氏的秀才却多人榜上有名。发榜之日一片哗然，愤怒的落榜秀才及参与“闱姓赌博”之人，砸毁署衙、拆毁了试院辕门。

　　清廷得广东急奏，派翰林院侍讲学士梁耀枢前往查处广东乡试案。出身于广州府顺德的梁耀枢，心中明白这必是一次科举乡试的“闱姓赌博”。所谓“闱姓赌博”，起源于清道光年间，其赌法为事先由庄家确定八十个姓氏，印刷成“刊单”。其中分列“大姓”“小姓”。“大姓”因中榜率高禁止下注，被称“限姓”。下注人只能在“小姓”中圈选二十个姓氏，以猜中姓氏获取举人多寡决定输赢。

　　经梁耀枢查实，本科乡试前，考官戴罗俊、萨庭荫为防广东学政叶大焯干涉“闱姓赌博”，买通了叶大焯府中厨人，在叶大焯每餐饭菜中放入少量巴豆，致使叶大焯腹泻，不能亲临科场，戴罗俊、萨庭荫从而得以控制操纵乡试结果。在庄家的安排授意下，戴罗俊、萨庭荫利用“扛鸡”“禁蟹”等手段，使阅卷官们面对试卷也无迹可寻。所谓“扛鸡”，其意为:“鸡本无力，扛之使其长鸣”。就是请枪手顶替被庄家相中的姓氏秀才代考，中榜后“鸡”不必出钱，凭空获取功名。所谓“禁蟹”，其意为:“蟹固多足，禁之使其不得伸展”。就是有意将庄家不愿其获中举人的姓氏秀才试卷弄污，或在关键字上添点笔划，使其成为错字，杜绝其进入榜单。

　　梁耀枢据实上奏，呈请处戴罗俊、萨庭荫死罪，罚没庄家刘学询赃银七十万两，处以死罪。广东学政叶大焯并未涉案，应属无罪。但此奏经张之洞替戴罗俊、萨庭荫竭力周旋维护，光绪皇帝颁旨:“戴罗俊、萨庭荫革去官职，重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叶大焯有辜职守，革职返乡，刘学询押入死牢，等待秋决”。

　　梁耀枢一直挂念恩兄梁介眉，在处理了“闱姓赌博案”后，趁便回到家乡，得知，数年来一直在书信中报平安的堂兄梁介眉，其实卧病在床已数年。梁耀枢当即呈奏，去职照顾堂兄梁介眉。慈禧太后接奏后，以为梁耀枢对“闱姓赌博案”最终处置不满，借口以堂兄有病要挟朝廷，旨令梁耀枢即刻返京。

　　梁耀枢接到慈禧太后口谕，再次呈奏，表述自己身世及堂兄梁介眉对其六兄弟父亲般的恩情。慈禧太后读呈奏后，方允许梁耀枢挂职照顾堂兄。

　　清光绪十三年（1887），梁介眉病情好转，数度催促梁耀枢返京，甚至以绝食相逼，梁耀枢无奈，只得留下自己数年俸禄，奉旨出任詹事府正詹事、山东学政。

　　清光绪十四年（1888），梁耀枢积劳成疾，病逝于山东官邸，时年五十六岁，由梁介眉派族人迎灵柩归乡，安葬于顺德大雁山梁氏祖茔。

　　作为清代南粤最后一个状元，梁耀枢的人格乃至官格俱高，受到当时朝野的推崇，尽管他也有其时代的局限性，可在腐朽的清季，算是难得的清正完人了。

　　梁耀枢写得一手好文章，擅长诗词和书法。梁耀枢的书法，学欧阳修、赵孟頫等书法家字体，后来兼学王羲之的书法，并自成一体，其中尤擅小楷，能于粒米作蚊脚小字。

　　今天在广东各大宗祠和博物馆，常能见到他的墨宝，在北京故宫也可看到梁耀枢参与题写的《万寿无疆赋》——慈禧太后五十岁生日时大臣们恭献的礼品。在慈禧太后非常重视的储秀宫内，还有梁耀枢题的“道志和声”“顺时施宜”匾两块，字体娴雅端庄，印证了他在当时确实受到慈禧的垂青。

　　有机会我们再去顺德之时，若路过梁氏古宅，不妨重温这段历史，让这段旅途更加“有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