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昌都来古冰川,34岁的朱振杰抬脚准备向前迈步,登山杖探到前方冰雪虚掩下的冰裂缝,距他仅20厘米;没有安全绳,冰川悬崖边缘行走,随时可能跌入深渊;前方,冰川正塌陷,不撤离继续拍摄视频……短视频平台,冰川探险小伙朱振杰以一种饱受争议的方式火了,被许多人称为“第二个西藏冒险王”。
朱振杰在冰洞探险。受访者
“整个中国,除了‘西藏冒险王’之外,在冰川泡澡,除了我,还没有其他人。”10日,接受上游新闻(报料邮箱baoliaosy@163.com)记者采访时,朱振杰正在直播探险冰川:冰天雪地,狂风肆虐,漫天雪花之下,他仅穿着一件背心。不过,因为存在风险,其直播很快被某短视频平台暂停。
落石、野狼、迷路……
冰川脚下的湖泊,四周已经冰冻,仅一小块儿区域还未结冰,周围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冰块。朱振杰赤身裸体,一头扎进水里。从刺骨的水里走出,他被冻得瑟瑟发抖,连说话也不利索。
经常看他短视频的人都熟悉,穿背心行走冰川、冰水里赤裸上身泡澡、拿取冰洞里的冰柱直接开吃,是朱振杰探险时的“固定镜头”,吸引不少人围观。
“夏天有太阳的情况下,体感温度能达到10-15度左右,感觉冷,其实水里的温度也并不太低。不过,在水里不能待太长时间,几分钟就得起来,待久了可能就废了,容易感冒、累不说,还可能抽筋。”他解释称,还有一个原因,是自己身体素质较好,练出来的。
朱振杰是河南商丘人,曾是北京的一名健身教练。3年前一次旅游经历,他开始接触冰川探险,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为此,他还专门辞去了工作。长期户外,让他从一个清秀白净的小伙“蜕变”成了黝黑的粗糙汉子。
“可能跟喜欢有关系吧。接触冰川探险后,我一点都不想工作了,哪怕没有饭吃。”他觉得,户外“漂泊”之后,自己对生活的要求降低了,“吃什么、住什么不讲究了,最重要的是能够看到美景,跟大自然融到一块儿去。”
冰川边缘行走。受访者
探险的路上,处处都有阻碍。
有视频显示,朱振杰沿湖步行,不远处的山体一块石头重重砸下;野狼前来,环绕多圈,虎视眈眈;前方山体大规模滑坡……
一起探险的钟先生向记者证实称,一次,他们3人前往来古冰川探险,返回途中,大家迷路了,前方没有去路只有悬崖,唯一的办法是攀爬上去。“只有一个头灯,后面的人推着前面的人走,为此被冰爪划伤。”他回忆,另一次在40冰川,去晚了进不去,他们只好在无人区搭帐篷,“半夜来了3只藏獒,进到帐篷,一直对着我们的头叫,吓得我们动都不敢动。”
“致命冰川”
雪景壮阔峻奇,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冰川上,美得惊心动魄!如果足够幸运,还能发现蓝冰洞。身处其中,完全被晶莹剔透的蓝色冰块围绕,仿佛置身冰雪童话世界。
然而,美景之下,也暗藏危机:未知的冰洞、冰裂缝、冰井、冰川河谷、冰湖……
公开报道显示,“西藏冒险王”王相军先后去过萨普神山、梅里雪山、来古冰川、布加雪山等70余处冰川,并收获大批粉丝,获得 “冰川哥”称号。2020年12月,王相军在攀登西藏那曲嘉黎县的依嘎冰川时,不幸失足落入冰川暗河中失踪。此后,警方确认王相军系意外落水后溺水高坠死亡。
最初开始冰川探险,朱振杰尽可能准备了很多的装备:防水冲锋衣、登山杖、冰爪、冰镐……然而,因为缺乏经验,3年前的一次冰地行走,差点让他丧命。他回忆称,当时,自己正准备踏出去,登山杖往前方20厘米的地方一杵,冰雪覆盖之下,是一个黑乎乎的无底洞。“这就是冰裂缝,上方积雪覆盖,下方很深,掉进去,根本没法救援,也来不及救援。”
另一次,穿行冰川大峡谷,朱振杰不带冰爪、冰镐,只拿一根登山杖,被水流冲到狭窄空间。“幸好同行的小伙伴把我拉出来了,有时,我们也会同样拉起其他小伙伴。”他庆幸地说道。
前方20厘米探到深不见底的冰裂缝。受访者
冰川探险3年多时间,朱振杰去过大大小小50多处冰川,还目睹到冰塌。“就在我们前方二三十米的样子,冰川大面积垮塌下来,我们所有人都震惊了,尖叫声不停。”他称,当时,他们在高处,但垮塌下来的冰块使水面升高,水受到冲击形成了波浪,有可能会将他们拍到水里,但没有人想到撤离,大家只想记录下这一刻。
他认为,他们是野玩,没有足够多的安全设备,即使有安全绳,因为麻烦,也不常带在身边,“别人攀冰,有安全帽、安全绳,还要在冰里打钉子。我没有专业技能,我胆子大,想的是如果掉下去,也是掉到水里。”
另一位曾一起冰川探险的王先生(化名)表示,大家去到户外进行冰川探险,首先是好奇,其次是记录,还有就是变现。截至目前,他和朱振杰一起探险过绒布冰川、虾列普冰川、勒普冰川、普玉冰川、依嘎冰川、萨普冰川、祥格拉冰川。
冰川探险,组队同行是常态。朱振杰也表示,一般都是二三人一起结伴出行,自己很少有单独前往的时候。“方圆几十公里,很孤独的,有人,心里就踏实。”他说,这样是为了能够相互照应。探险,安全是首位。
第二个“冒险王”?
“整个中国,除了‘西藏冒险王’之外,在冰川泡澡,除了我,还没有其他人。”朱振杰觉得,自己与“西藏冒险王”有相似的地方,但又不完全一样,“毕竟,每一次探险,我都做好了风险评估。”
在短视频平台,朱振杰名为“黑猪侠……旅行记”的账号发布有700多个作品,多数是冰川探险,为此,他已经涨粉到34万。其短视频显示,今年以来,他的IP信息多数显示在西藏,偶尔在青海、新疆、四川等地。对此,朱振杰表示,冰川探险以来,他主要待在西藏,偶尔去到青海、新疆、云南、四川等地。每次出去探险,少则一日,多则数日。探险归来就休整,期间,主要就是健身。为此,他已经一年多时间没有回家。
虽然强调安全,但其行为又常常引发争议。几乎他的每个视频下方,都有人留言。有人善意提醒,还有人豪不客气地称呼他为“第二个王相军”“第二个冒险王”,认为他在“作大死”。记者注意到,短视频平台也对其部分视频进行了风险提示。对此,朱振杰并不恼怒:“大家也是好意提醒。”
冰川泡澡。受访者
一次直播中,朱振杰拿起杠铃,在高原户外展示健身。“作死,停下来”“高原有高反,你还健身”……直播间里,不少质疑。因为存在风险,很快,他的直播被平台暂停。
“我们不行,但他是健身教练嘛,有这个习惯。”钟先生表示,一开始,老朱的确是喜欢探险冰川,只是因为梦想要持续用钱来养,所以后来开始做自媒体。他坦言,探险过程中,大家都会拍摄视频,不过,他跟其他小伙伴重点是记录,老朱的短视频内容有记录探险体验的部分,当然也有吸引流量的考虑。对于老朱短视频上的一些行为,他也有提醒,“毕竟安全最重要。”
对于其家人有何看法,朱振杰拒绝了记者试图采访其家人的请求,不过,他表示,自己已经离婚,有一个孩子,需要承担孩子部分的抚养费,所以,还是会首先考虑安全。
专业人士:风险极大,普通人勿擅自模仿
对于朱振杰的行为,记者采访了一位具备国家职业资格(山地户外运动专业)的专业人士,他表示前往冰川探险,需要具备许多专业技术知识、反复培训、专业装备以及结对前往。从朱振杰呈现的多个视频来看,其冰川探险多个方面都存在极大风险。
首先,虽然他是健身教练,但冰川探险与健身还是存在差异,不知道其有无专业技能知识以及相关培训。其次,朱振杰的装备不专业,防护不到位,没有专业的头盔、安全绳、冰镐冰爪、冰锥等,“攀爬时遇到危险,其冰爪能否制动?更别说其在悬崖边缘行走。着装也不合格,更不要说赤身待在冰川或者游泳,如果一旦天气发生变化,又没有及时补充热量,很可能导致失温,从而危及生命。”第三,朱振杰有拿取冰柱吃冰的行为,冰柱尖锐,一旦冰柱垮塌或者掉落,很可能直接插入其体内。第四,冰川河大多数时候是流动性的,冰裂缝在短期内也会随时移动变大,盲目前往,很可能掉入冰裂缝。第五,高原紫外线很强,冰雪更是会反射紫外线,如果不对身体做保护,几分钟就会灼伤皮肤。这位专业人士建议,普通人不要擅自进行模仿。另外,前往冰川,不要违规使用明火,不要乱扔垃圾,否则会对冰川环境造成破坏。
进藏后的朱振杰。受访者
国际身体阻力与体适能训练协会注册导师廖文豪也表示,如果长期待在冰水里,轻微者会冻伤,严重者会失去知觉导致身体组织冻死,甚至可能截肢。另外,高原环境缺氧,如果高强度进行健身,很可能会引发高原反应,轻微者头晕恶心,严重者会造成休克。不建议普通人模仿。
对此,短视频平台也向记者介绍称,对于发布存在危险的野外探险区域、行为等内容,或发布引导非专业人员前往有风险的野外地区的内容,平台有相应的策略。
另外,对于野外探险区域和行为,平台也上线了温馨提示和视频警示标识。
上游新闻记者 朱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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