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之城”，照进现实

当人们抬头仰望，横跨天空的钢架下，一辆列车悬空穿过绿色荧光轨道，蓝色的发光水母在旁边游过。当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现实中铁灰色的钢架只有绿树作为点缀。

这是2023年中国科幻大会期间，首钢园用AR技术（增强现实）做的室外空间艺术发光装置，游客可以通过手机观看虚实结合的视觉效果。如果不远处暗红色的巨大高炉还是“蒸汽朋克”的遗存，打开手机，你就进入了“赛博朋克”的世界。

科幻大师艾萨克·阿西莫夫认为，科幻是反映科技进步对人类社会影响的文学分支。在他的年代，科幻仍以文学为主要载体呈现。进入21世纪，科幻影视、科幻游戏等业态不断发展，AR、VR等技术搭建了虚拟与现实的桥梁，科幻以更多样的形式呈现，正逐步发展为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这条产业链条正在首都北京不断完善，一批聚焦人工智能、5G通信、虚拟现实等技术的行业头部企业加速落地，“科幻之城”正在崛起。

优质科幻作品引领科幻产业发展

科幻产业以科幻创意的创造与运营为核心、以视听和沉浸场景为载体，是一项典型的“文化+科技”复合型产业。

2023中国科幻大会上，15家科幻产业上下游企业在首钢园推出了6个联合展项，涵盖数字人制作、虚拟拍摄、数字旅游等科幻产业相关技术及产品。一时之间，首钢园成为中国最科幻的地方。

2023中国科幻大会·潮幻奇遇季在首钢园11号馆举办。5月30日，市民在体验“月球驾驶”。新京报记者 浦峰 摄

当然，北京科幻场景远不止这一处。年初，《三体》电视剧和《流浪地球2》热播，在北京的取景地，比如见证“宇宙闪烁”的北京天文馆、密云的射电望远镜等，都成为“网红”打卡点。

不难发现，“特效大片+IP系统”的科幻电影工业模式，是发展科幻产业的一条快速路径，强大的科幻IP可以带动文化旅游、文化创意、会展等产业发展。

优质科幻内容的生产是科幻产业的源头，刘慈欣和他的作品是绕不开的“顶流”。《三体》系列小说的发布是中国科幻史上的重要节点，将科幻从小众拉到了大众视野中；他的《流浪地球》对科幻IP的全产业链开发进行了探索。不过，中国科普研究所研究员李红林指出，中国科幻阅读市场主体仍以像刘慈欣这样的头部作家以及国外译介的经典科幻作品为主，中国原创科幻新作仍有较大发展空间。

“科幻影视作品的科技想象力和独特视效、科幻衍生品的创意和关联IP、科幻游戏的视觉美学风格是吸引消费者的主要因素。”中国科普研究所科普创作与传播研究室主任、中国科幻研究中心执行副主任陈玲说。

陈玲指出，在科幻产业消费市场调查中，21-40岁的受访者在科幻产品与服务方面的支出显著高于其他群体。《2023中国科幻产业报告》显示，2022年度中国的科幻产业典型业态有科幻阅读、科幻影视、科幻游戏、科幻衍生品、科幻文旅五大板块。其中，科幻影视产业总营收83.5亿元，同比增长16.1%。

近年来，我国科幻产业蓬勃发展，北京、上海、深圳、成都、重庆等地相继推出科幻产业扶持政策。2021年，我国科幻产业总营收829.6亿元，2022年总营收为877.5亿元，总体呈现稳中向好的发展趋势。

科幻消费场景越来越“现实”

曾几何时，谈起“科幻”，大多数人只能从科幻文学和电影中窥见一二。如今，科幻产业的触角正在向更广阔的领域延伸，消费场景越来越看得见、摸得着，越来越“现实”。

“当前中国科幻产业发展呈现一些可喜的亮点。比如，数字阅读营收首次超过纸质阅读；微短剧、中短视频等新业态表现活跃，科幻手游市场占比提高，本土科幻游戏海外市场表现良好；国创二次元科幻IP走向成熟；主题乐园科幻游乐项目占据主要市场份额，科幻景区凸显‘科幻+地理’特色。”中国科普研究所所长、中国科幻研究中心主任王挺指出。

北京联合大学应用文理学院副教授金韶曾发文表示，科幻产业是文化和科技融合的典型产业，前沿科学、数字技术在科幻产业链各环节都能得以应用。

“VR、AR（增强现实）技术和现实产业的结合是必然的趋势，比如和工业、医疗、教育、安防监控等搭配。”北京瞰瞰智能科技深耕光学影像领域，其产品经理高安然认为，科幻并不只在于文化体验，将科幻背后的技术应用到生活中，让生活变得更简单，也是科幻产业发展的一个要义。

他们公司推出的全国产多模生态智能驾舱系统在科幻大会上入围“科幻产品创新奖”，项目通过多模融合交互技术等，促进汽车从“单一的交通工具”向集休闲、娱乐、办公等功能于一体的“第三空间”转变。

“其实科幻很大一部分是把虚拟的场景投射到现实中，让人能通过视觉、听觉去体验和感受。”北京渲光科技产品兼市场总监刘志伟表示，在科幻产业中，3D图形引擎是技术底座之一，这正是公司的主攻方向。他举例说：“购物软件上的部分商家已经能将一些商品三维建模，让用户能360°看商品模型，了解更多的细节。

在科幻大会上，一款由淳中科技“pandora”（潘多拉）打造的游戏吸引观众驻足，该款游戏利用动作捕捉实现高精度、低延时的多媒体交互。淳中科技市场部主管吴易珉介绍，一般的VR（虚拟现实）产品往往需要头戴显示设备，而“潘多拉”无需头显设备就可以实现精准识别，目前已经可以实现商用交付。

吴易珉说，他很喜欢“灵境”这个概念，他觉得这个描述非常符合VR搭建的虚幻空间的意境。上世纪90年代，钱学森将VR译为“灵境”，认为“灵境”可以用来扩展人脑的感知，使人机结合达到全新的高度。他曾预言，“灵境技术是继计算机技术革命之后的又一项技术革命。它将引发一系列震撼全世界的变革，一定是人类历史中的大事。”

钱学森对灵境的预测很大程度上与当下不谋而合，以虚拟现实为代表的科幻产业已经在文旅、教育、汽车、城市治理、军事等领域发挥作用。王挺认为，人工智能、元宇宙等创新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将为科幻产品和服务的升级带来积极作用。未来，教育、技术和科幻内容生产消费体验的深度结合，将成为科幻产业发展新的增长点。

6月4日，首钢园，市民在中国科幻大会“潮幻奇遇季”展区留影。新京报记者 浦峰 摄

重点项目群为产业加速，北京打造“龙头”

科幻看起来是天马行空的想象，但实现起来都是一些枯燥的技术。这些技术，需要科创企业来攻克。

北京是全国科幻产业的龙头，发展势头强劲，总产值占全国三分之一。但几年前，北京科幻产业发展还存在痛点。除普遍存在的行业壁垒高、重点技术迭代速度快，全产业链条全要素服务平台缺乏等问题，北京从事科幻产业的企业众多且相对分散。在产业链上，企业与企业之间“单打独斗”，没有形成有效合力，亟须新的支持方式帮助企业“聚指成拳”，促进产业健康快速发展。

2020年，北京市政府与中国科协签署《促进北京科幻产业发展战略合作协议》，确定围绕石景山区首钢园打造科幻产业集聚区，就此开启了北京科幻产业快速发展新格局。以此为契机，北京市科委、中关村管委会和石景山区通过打造科幻产业重点项目群的方式，携手打造科幻产业新型创新生态，全链条支持科幻产业加速发展。

借着政策的“东风”，一批优秀企业脱颖而出，突破了一批关键核心技术。

针对国内在科幻数字角色制作、虚拟合成制作上真实度与制作效率不足的问题，科研团队突破了复杂场景动态三维重建对于密集视点采集的依赖，在保证重建精度的同时，实现了系统成本一个数量级的下降，并在首钢园形成了虚实融合的示范应用。去年6月，国内首个数字人实现XR直播带货，2小时创造近百万销售额。

在重点项目群的支持下，石景山首钢园科幻企业集聚效应初步显现。截至今年4月，石景山首钢园科幻产业聚集区已建成的自持空间出租率达87%，在园企业近260家，其中“科技+”企业占比80%。2022年，园区共有7家企业获得融资，融资金额超13亿元；10个科幻产业平台和课题落地。

此外，石景山区成立全国首个科幻产业联合体；设立全国首只科幻产业基金；建设“中关村科幻产业创新中心”，成为首批北京国际化引领型标杆孵化器。

科幻产业的根基在于科技，北京在专利保护方面给予了绿色通道。北京天图万境科技有限公司CEO高天羿介绍，众多科幻及相关企业与北京市知识产权局共建了一个属于中国科幻产业的专利池，“开了1个绿色通道，以往我们可能在2-3年才能拿下1个发明专利，现在通过绿色通道，大概6个月就能拿下专利。这对我们的知识产权有一个非常好的保护。”

“看好科幻之城的未来”

在石景山这片科幻产业聚集地上，上下游企业沟通成本大大降低，合作起来更加便捷。

“比如著名的科幻作家王晋康和刘慈欣老师，他们的工作室和我们同处一楼，他们在6楼做完研讨，可以直接下楼拍摄，不必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路上。”北京天图万境科技创始人、导演图拉古说，“之前制作科幻漫谈节目时，我们是在石景山科幻创新中心搭的场景，搭完场景后，我们还在这里安排了化妆、设备调试、监控等区域，这些区域都在同一栋楼，因为有了场地支持和资源聚集，我们不用再像以前一样跑好多地方。”

刘志伟表示，一旦有了产业的聚集，就能很方便地找到所需资源。高安然比较关注科幻产业中的VR技术，他表示，一些头部企业聚集在此，更容易激荡出新想法和新创意。据悉，石景山区依托虚拟动点等龙头企业加快建设中关村虚拟现实产业园，成为北京市“十四五”时期高精尖产业发展规划明确的虚拟现实组团承载区。同时集聚终端器件、内容应用等产业链各环节企业120余家，其中“中国VR50强”企业13家。

“科幻产业要发展，需要上下游企业协同。我们选择落户在石景山，也是考虑到了产业聚集效应和利好政策。”刘志伟表示，石景山区科幻产业的发展是肉眼可见的，不管是硬件还是软件，都在不断聚力，“这对企业很有吸引力，科幻之城的未来我很看好。”

和刘志伟一样，几家受访企业都认为随着产业聚集进一步加深、顶层设计和基础设施不断完善，北京科幻产业发展值得期待。

北京市发改委官微推文称，北京市已形成了覆盖从创作生产到价值变现的较为完善的科幻产业链，科幻产业发展居全国领先地位。全市科幻产业的空间聚集效应显著，主要集中在海淀区、朝阳区和石景山区。

日前，朝阳区发布了七大元宇宙场景，工体元宇宙就是其中领衔的应用场景。用户通过手机，就能享受工体元宇宙的增强现实服务，如果戴上XR头显，那将享受到更具有沉浸感的服务和体验。这些实现起来已经不是很遥远，今年就会开放友好客户灰度内测。

“北京聚集了一批头部科幻企业，新想法、新创意集中，研发动力很足，制造业比如电子产品制造的配套可能相对会弱一点，但我相信在京津冀协同发展的大趋势下，配套是能跟得上的。”高安然说。

图拉古认为，科幻产业是非常广阔的产业，其核心是人，需要更多跨行业的复合型人才共同努力。“政策扶持和激励也很重要，这并不意味着有什么困难就找政府，而是要引导建设良好的产业环境，包括引导科幻产业深化聚集程度和质量。”

新京报记者 王景曦 叶红梅

编辑 白爽 校对 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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