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题《岛屿之海:岛屿、岛国和印度洋的历史》,载海洋史研究(第十八辑)“印度洋史专辑”,2022年1月,第74-99页。作者罗萨妮·马伽丽迪(Roxani Margariti),美国埃默里大学中东与南亚研究系副教授;译者罗燚英,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历史与孙中山研究所(广东海洋史研究中心)副研究员。英文原文刊于 Peter N.Miller (ed.), The Sea: Thalassography and Historiography, Ann Arbor: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2013, pp.198-229.
经授权,澎湃新闻转载,限于篇幅,分上下两篇,本文为下篇。现标题为编者所拟,注释从略。
岛屿性质与印度洋港口
如果地理上的岛屿大部分是相连的,而“有边界的、孤立的、暂时远离的岛屿”主要存在于想象中,只是偶尔存在于现实中,那么我们就不得不重新思考岛屿性质的概念;与表面的孤立不同,岛屿性质成为某些世界的本质特征,这些世界在不同程度上被海洋或陆地或两者所包围,既相互联系又相互孤立。事实上,岛屿性质和孤立性之间的区别是至关重要的,从地理角度来看,格堡对此已作出了强有力的区分,他认为孤立是岛屿性质的变量之一。此外,许多研究其他海洋岛屿文化的学者最近也在评估岛屿性质和孤立性之间的复杂关系。跨语言的“岛屿”术语的多种词源和经常出现的歧义或开放性有助于支持这一概念的多元定义。例如,英语“island”一词的拉丁语词根“insula”,将其与意思相同的希腊语词根“nesos”并列,前者象征着陆地(terra firma)的内在性,而根据一种词源学理论,后者与表示鸭子和船的词有相同之处;在希腊语中,岛屿是漂浮物,而在拉丁语中,它们是独立的土地。在语言学方面,与印度洋更相关的阿拉伯语的词根j-z-r同样可以派生出“从整体上分割部分”的意思,因此,根据一些词典编纂者的说法,岛屿之所以被称为岛屿,是“因为它与主要陆地隔绝”,或者从海水退去后出现的意义来说,岛屿之所以被称为岛屿,是“因为海水从它那里退去”。另一方面,在梵语衍生的语言中,dvipa用于岛屿、半岛和沙洲,以及“陆地世界的一部分”。
因此,词源学和语言用法允许将岛屿概念应用于不一定被海洋包围的实体。 同样,印度洋的港口城市都可以说是岛屿,无论它们是否位于地理上的岛屿上。将岛屿性质的概念应用于港口研究中,有其直观性和明显性。一方面,岛屿和港口共享海洋及其诸多可能性。港口和岛屿在地理位置和功能上的密切关系由著名的《科学之好奇与眼界之奇观》(Book of Curiosities,Kitab Ghara’ib al-funun wamulah al-‘uyun)凭直觉得出,书中有一章专门描述“海洋及其岛屿和避风港”。此外,在西印度洋,这种密切关系也体现在地形学上,即港口的自然地理和地形不同程度地在诸岛的岛屿性质上占有一席之地。位于靠近大陆海岸的岛屿上的几个港口包括曼达(Manda)、佩特岛(Pate)的尚加(Shanga)、拉姆(Lamu)、基尔瓦(Kilwa)和斯瓦希里海岸的其他港口;红海下游的萨瓦金(Sawakin)、巴迪(Badi‘)和达拉克(Dahlak);波斯湾的基什和霍尔木兹。其他几个港口拥有我们可能会同意的所谓岛屿地形:考古和文献证据显示,这些港口有天然和人造的屏障,将其与腹地(umland)和海岸后方地区(hinterland)隔开。亚丁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个典型的半岛港口位于半岛的一个火山口上,据传说,该半岛曾是一个岛屿,通过一座可称之为大陆桥的通道与大陆相连。此外,在对中世纪港口吉达的描述中,一位旅行者和一位本地作家都描述了早期定居者是如何在整个城市周围修建城墙的;后来,在该城的红海海滨两端修建了一条环形的海水护城河来加固面向陆地的防御,从而使其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岛屿。在拜利德(al-Balid)遗址,即被确认为佐法尔(Zafar)的多福里(Dhofori)港口,考古学家发现类似的护城河结构,从海滨两侧延伸到城镇周围。 最近挖掘出来的舍尔迈哈德拉米港(Hadrami port of Sharma),在12世纪中期被摧毁并废弃,以一道面向陆地的城墙为特色。城墙和护城河保护这些城镇,使其免受内陆地区的潜在威胁,或者至少将港口空间分隔开来,使其与外界隔绝。
皮尔森警告说,将港口城市纳入沿海社会使后者的定义复杂化。虽然岛屿大多是滨海的,但是海上的城市却有些模棱两可;在他看来,岛民过于世界性,不完全称得上“海岸”社群。但如果一个地区的占领和联系范围将其主要港口城市与较为简陋的沿海地区区分开,将港口城市与港口和海滨人群区分开,那么更宽泛的岛屿性质概念不仅包括字面意义上的岛屿,还包括类似岛屿的地缘政治实体,这就为印度洋沿海地区提供了一个不同的、更加统一的视角。思考岛屿性质的作用有助于我们了解小型港口城邦的世界,它们推动了10世纪以来(尤其是在11世纪和13世纪之间)连接两个海洋系统的远距离跨文化贸易的进行。
个案研究:达赫拉克群岛
达赫拉克的凯比尔岛(Dahlak Kebir,大达赫拉克Big Dahlak)位于由200多个岛屿组成的同名群岛,其历史证明了11世纪到13世纪印度洋岛屿和岛屿政治地理和经济的主要主题和动态。在这个大岛的西南端,有一个面积大且基本上未被发掘的定居点,它见证了一个曾经繁荣的中世纪港口城市的存在。大量的水库表明,这里要么曾有大量的常住人口,要么更有可能的是,曾有许多过客一度通过这个港口。
这个被遗忘的港口的考古记录之一(即墓碑汇编)已经得到广泛研究。这部文集由碑铭研究者玛德琳•施耐德(Madeleine Schneider)和乔瓦尼•欧曼 (Giovanni Oman)努力结集而成,包括约100块岛上仍留存的纪念碑和170多件散见于从纽约(经伦敦、巴勒杜克、特雷维索、摩德纳、雅典、开罗、喀土穆和孟买)到加尔各答的收藏品。该文集讲述了一个有着广泛联系的多元化社区的故事;此外,一些墓碑铭文显示,从11世纪到13世纪早期,以及在葡萄牙人出没红海前后,当地权贵已经获得苏丹头衔。笔者认为,至少在11-13世纪的苏丹这种更有力的例证中——“苏丹”这一具有独断权力的头衔——以及随之而来的对权威和合法性的主张,伴随着岛屿政体的扩张,以及对海陆领域的控制(如果不是主权的话)的主张,这种控制延伸到整个达赫拉克群岛,包括穿越群岛的海上航线。
与斯瓦希里海岸的岛屿一样,达赫拉克的凯比尔岛相对靠近大陆,距离马萨瓦港(Massawa)约50公里,距离布里半岛(Buri peninsula)最近的大陆海岸约18英里。它是达赫拉克群岛的一部分,与马尔代夫群岛(Maldives)、拉克代夫群岛(Laccadives)、甚至安达曼群岛(Andamans)之类更偏远的海洋群岛一样,具有固有的统一性或有界性;在另一种语境中,它被描述为“分散的城市”,群岛的一致性自然有助于建立起地缘政治配置的海陆领域。红海虽然是印度洋的一个分支,却不是一个开放的海洋空间,它位于纵横交错的南北向和东西向、区域和跨区域的航线网络上,因此红海网络既包括本地和区域网络、印度洋网络,也包括连接印度洋和地中海的跨区域网络。在11世纪到13世纪的跨区域体系的形成时期,达赫拉克政体与印度洋连接的主流模式有诸多契合之处。岛屿性质以及达赫拉克政体对其海洋领域的巧妙而明显的控制是这种参与的关键因素,并导致五种现象:早期将岛屿用作监禁场所并随后将其概念化,外来者将当地争夺控制权和对有海盗活动的地盘的界定等同起来,将该岛发展为连接地中海和印度洋的商业港口网络的节点之一,参与连接非洲和阿拉伯的红海海岸的奴隶网络,并将其并入更大的领土国家。
(一)岛屿作为监狱
13世纪的旅行家伊本·穆吉维尔(Ibn al-Mujawir,13世纪早期)在描述港口城市亚丁时偏离主题,转而列举在伊斯兰和前伊斯兰时代曾作为监狱的地方,其中第一个就是亚丁(一个事实上的岛屿),阿拉伯海沿岸其他重要港口(包括达赫拉克岛)也是如此。早期穆斯林历史学家塔巴里(al-Tabari,923年)证明,在倭马亚时期和阿拔斯哈里发时期,达赫拉克岛被用作流放之地,而伊本·穆吉维尔只是在伊斯兰世界的分裂使该岛发挥不同作用时重复了这段信息。与伊本·穆吉维尔同时代的地理学家雅古特·阿尔·哈马维(Yaqut al-Hamawi,1229年)传写了一些诗歌片段,表达了对该岛的孤立和荒凉的非难。
岛屿作为监禁或流放场所的概念和现实是海洋场所研究中反复出现的一个主题,从开普敦的罗本岛(Robben Island)到爱琴海的伊亚罗斯岛(Gyaros)和马克罗内索斯岛(Makronesos),而且重要的是,人们认为岛屿适合监禁,因此在20世纪中叶将诺克拉(Nokra)的达赫拉克岛用作意大利殖民监狱,并在当今时代维持臭名昭著的达赫拉克的凯比尔监狱。但是,尽管对那些被想象为天然监狱并被用于实践的岛屿而言,刑法史是一个富有成效的研究框架,但此处值得注意的是,阿帕尔娜•瓦迪克最近对安达曼群岛的研究让我们考虑到岛屿监狱,岛屿作为自然和理想的监禁场所的传统主题,人为强制地扩大了岛屿隔离的维度。反过来,监狱形象有助于将某些地方建构成边缘地带。虽然政治边缘化在某些时候可能是一个历史事实——当这些地方位于大领土帝国的边缘时——但它既不应掩盖塑造这些地方和时期的人类经验的其他因素,也不应掩盖随着边缘化地缘政治现实的终结而发生的转变。各种地理空间研究框架(地方、区域、跨区域)的应用将对岛屿和其它岛屿实体的历史轨迹和生活经验进行更加细致入微地描述。
(二)岛屿成为海盗巢穴
正如布罗代尔所指出的,在某些时期,地中海某些地区的岛屿成为海盗的代名词,所以对近代早期的西西里总督来说,“对岛屿进行清理”意味着消灭海盗。达赫拉克曾经在早期伊斯兰时代、倭马亚和阿拔斯统一时期真的被边缘化,后来在后阿拔斯时代长期被认为边缘化,与之相关的是岛上统治者作为掠食者的表现,就像该地区其他岛屿和岛屿港口的统治者一样。中世纪的旅行者,从12世纪的西班牙穆斯林朝圣者伊本·朱巴伊尔(Ibn Jubayr),到13世纪早期匿名的犹太商人(他们首次沿红海航行的报告被保存在开罗藏经室经卷[Cairo Geniza]中),他们抱怨当地人、臣民和统治者的贪婪,以及港口城市海关的敲诈勒索。现代史学对这种观点的接受略显仓促,达赫拉克的统治者(即那些在墓碑上声称拥有苏丹头衔并宣扬捍卫伊斯兰教的人之一)变成了“小统治者”或“危险的海盗”。对于波斯湾基什岛(Kish)的统治者亦有类似判断。地理学家明确表示,12世纪基什控制的海陆领域已经超出其小岛的直接范围。笔者认为,这些海盗行为的指认掩盖了地缘政治格局的动态过程,在这种格局中,小岛和岛屿政体沿着繁忙的海上航线发展,对其直接涉及的海洋领域提出主张,并最终与在这些航线上拥有既得利益的大国发生冲突。
(三)岛屿作为跳板与“岛屿航线”、海上廊道
这些岛屿最初是如何吸引商业交通的?布罗代尔有力地唤起了人们对地中海岛屿作为跳板的回忆,他生动描绘了岛屿 “绵延而相对平静的水域”及其作为“固定舰队”的形象。中世纪伊斯兰世界的航海家和制图者在其著作和视觉表现中分别表达了类似导航岛的概念。著名的、备受研究的阿拉伯航海家艾哈迈德·伊本·马吉德(Ahmad Ibn Majid)在16世纪之前就写过文章,他把岛屿列入航海知识的基本要素之中,他用了一整章的篇幅来讨论岛屿,在对航海基本规律的总结中,他建议全面了解“所有的海岸及其登陆点,以及它们的各种指南,如泥、草、动物或鱼、海蛇和风、潮汐变化、洋流变化以及每条航线上的岛屿。”上述最近发现的11世纪地理专著,包括地中海和印度洋的地图,前者布满岛屿,后者略显稀疏。艾米莉•萨维奇-史密斯(Emilie Savage-Smith)解释说,像这样的地图是“为了帮助记忆而设计的,是对新的复杂材料进行排序的一种手段,而不是作为物理现实的视觉模型。”再现实体形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提醒观看者在海上航行和贸易中获得的知识基础,而岛屿显然是这些知识的核心。
达赫拉克就是这些岛屿中的一个,它是通往红海上下的海上航线链的一个环节(但不是固定船队,因为没有任何主导力量)。保存在开罗藏经室经卷中的中世纪犹太商人信件证实了在达赫拉克岛的常规停靠;在前文述及的沉闷旅程这一个例中,红海沿岸的一些港口(其中一些在岛屿上)被连成一条明确的登陆链。此外,这封信和藏经室经卷中的其他贸易商信件证明了一个繁荣市场的存在:某种神秘但显然备受追捧的群岛产品将当地生产商和贸易商与海外买家联系起来。存放在这里的地中海和其他地区的商品,从犹太商人记录的埃及织物和染色化学品,到最近对中世纪遗址的地面考古调查中发现的中国陶器和玻璃手镯,一定是越过海洋或更远的地方运到阿比西尼亚大陆(Abyssinian mainland)。
(四)岛屿与奴隶贸易
达赫拉克岛与附近的沿海地区(即今厄立特里亚海岸,距离布里半岛18英里,距离马萨瓦地区约50英里)的联系,通过作为商品或贡品的奴隶转移,形成了该岛与也门诸公国之间最牢固的跨海关系之一。马奎斯•温克将“印度洋史学对奴隶制和奴隶贸易的‘以非洲为中心’的关注”归因于大西洋奴隶制研究的遗产,以及随之而来的对马斯克林群岛和斯瓦希里海岸种植园奴隶制的关注。同样的史学影响,再加上相关资料来源的分散和多样化,可能是研究者在研究年代上产生偏向的根源,这种偏向使近代以前奴隶制网络相对未获探究。本文在此以达赫拉克为契机(可能还有西印度洋其他岛屿和岛屿港口),可以从更多角度看待殖民统治前时期的奴隶制:非洲腹地网络、岛屿中介机构,以及对接收奴隶的社群的影响。
宰比德(Zabid,11世纪20年代至12世纪50年代,早期通过达赫拉克接收阿比西尼亚奴隶的城市之一)的纳贾希德(Najahid)王子的兴衰,这个复杂而鲜为人知的故事说明了也门海岸和红海对岸之间的紧密联系,以及该地区奴隶制网络的多方面影响。达赫拉克的凯比尔岛及其群岛在这种联系发挥了关键作用,并形成了一个令人着迷的混合型滨海社会。也门高地崛起的素莱(Sulayhid)王朝夺走其城市后,被击败的纳贾希德统治者(他们是阿比西尼亚奴隶出身)在达赫拉克避难,并密谋回归。在准备突袭纳贾希德城时,苏莱希德的领袖穆卡拉姆(al-Mukarram)命令其部队不要在宰比德杀害非洲黑人,而是先对他们进行语言测试;如果让他们发出阿拉伯语音素“z”的音,他们发的是“z” ,那么他们就是可攻击的目标,他们的口音暴露了他们是纯正的阿比西尼亚人,大概是被视为统治这座城市的阿比西尼亚外来者的一部分;但是如果他们用标准的半岛阿拉伯语发音,他们就会被认为是阿拉伯人而得以幸免,因为“这些沿海地区的阿拉伯人与黑奴生下孩子,自由人和奴隶都有黑皮肤。”至于中世纪港口和沿海社会对岛屿及其他地方(如达赫拉克和宰比德)的世界性、混合性影响,这方面的相关研究才刚刚起步。
(五)岛屿一体化:具有海洋前景的领土国家
在研究岛屿学的过程中有一个重要的时间因素。关于西印度洋的一些小岛和港口城市的零星记录(包括文本和资料)表明,11世纪在这些地方出现了独立的政体。由于当时区域强国对海外网络的运作机制缺乏积极和持续的关注,在中世纪世界体系发展的同一时期,独立或半独立的岛屿政体在印度洋西北角、红海、阿拉伯东海岸、波斯湾和非洲沿岸崛起。12世纪后半叶,由萨拉赫·丁·布·阿尤布(Salah al-Din b. Ayyub)建立的新王朝接管了法蒂玛王朝(Fatimid)在埃及和叙利亚的残余。在黎凡特和埃及与十字军作战时,阿尤布人也向南扩张,将也门法蒂玛影响渐弱的势力范围纳入其中。因此,他们发现自己掌管着连接地中海和印度洋的跨区域贸易路线。然而,他们对该地区的控制是脆弱的,很快,由阿尤布王朝掌控的代表部族接管了也门的管理,并通过征服和联盟统一了这片不稳定的土地。埃里克•瓦莱特最近提出这个位于印度洋西部的新国家制定了一项独特的海洋政策。他指出拉苏里王朝(Rasulid)专注于航运和海运,这在著名的拉苏里王朝行政文件中得到了证明。在这些文献和这一时期的大量编年史记载中,他还发现了拉苏里王朝对海外穆斯林社群和宗教当局的资助,尤其是在印度沿海地区和波斯湾地区。
直至那时为止,作为地缘政治版图一部分的城邦发生了什么?其中一些城邦(如亚丁)尽管与海岸后方地区的联系有所加强,却已牢牢地融入了拉苏里王朝,并继续作为跨洋网络的节点发挥作用。其他如达赫拉克,似乎已经失去其重要性和自治权,直接受到拉苏里王朝的影响,处于拉苏里王朝的外围。拉苏里王朝控制达赫拉克的确切性质仍有待充分探究,其阐明将有助于我们理解拉苏里王朝对其海岬的影响程度。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达赫拉克再次被更紧密地卷入也门强国的势力范围,它可能成为该国治外海洋领域的一部分。早期的岛屿性质特征发生了变化,以岛屿为基础的公国直到两个多世纪后才重申其自治;当强大的拉苏里王朝灭亡,外来者进入西印度洋,这似乎为当地统治者提供了再次行使某种地方权力的机会。
结语
达赫拉克在一个更大、更强的国家的势力范围内进进出出,这表明了印度洋权力结构中更为普遍的趋势,也提供了一个例子,说明对岛屿实体的关注如何反映该地区长期以来的地缘政治动态。另一个岛屿也戏剧性地吸取了类似的教训,这个岛屿在其漫长的历史中似乎一直抵制严格的控制。伊本•穆吉维尔滔滔不绝地讲述了索科特拉岛(Socotra)反抗外界控制的故事。他说,当阿尤布王朝征服也门时,他们派了五艘战舰到索科特拉去征服该岛。然而,岛民(即据作者所称的所有的基督徒和巫师)有其他的计划。“当敌人接近该岛时,它就从视线中消失了。他们日夜不停地巡逻,但没有发现这座岛的任何踪迹,也没有任何关于它的消息。”
这个故事是关于什么的?索科特拉岛位于非洲和印度洋西北部之间的战略要地,是印度洋上最早有人居住的岛屿之一。在13世纪伊本•穆吉维尔写作之时,索科特拉岛就已为人所知。在几条南北向和东西向的航线上都可以看到它,即便人们不是经常造访该岛,也许是由于靠近其陆地的是危险的海上通道。该岛因其基督教社群而闻名,似乎它与也门相对较近的对岸没什么密切联系,而是与波斯湾及其聂斯托利派的基督教社群有着最密切的联系。撇开宗教论战和文学根源不谈,伊本•穆吉维尔关于消失岛屿的主题暗示了索科特拉岛脱离也门,进而暗示索科特拉岛在其不同的历史时期成为不同网络的一部分。正如佐坦•比德曼(Zoltan Biedermann)所示,在近代早期,当奥斯曼人与葡萄牙人争夺印度洋航线和沿海地区的控制权和影响力时,索科特拉岛果断远离了也门西部脆弱的势力范围,转而成为连接葡萄牙控制的波斯湾和东非的轴心的一部分。伊本•穆吉维尔的故事远非纯粹的构造,而是表面上明显的反转和争论的产物,他的故事可能暗示了横跨水域所画出的不同线条,因为他的索科特拉岛带有真正的索科特拉岛的某些性质:通过印度洋与该地区其余部分相连又分离的岛屿形式。
在其关于岛屿考古学的重要著作中,保罗•莱恩伯德(Paul Rainbird)提出了这样一种观点,即岛屿“只是海洋社群这一更为复杂的故事的一部分。”说得绝对一点,这表明认为岛屿及其历史具有独特意义是一种误导。本文提出了略有不同的观点。诸如达赫拉克岛和索科特拉岛这样的印度洋岛屿的历史,确实只是印度洋复杂故事的一部分,但这一部分却为在整个印度洋世界中所获得的动态变化提供了生动的例证。将关注焦点放在岛屿和作为印度洋世界节点主要特征的岛屿性质概念上,使我们能够对印度洋历史的分期进行微调,并解读随着时间推移历史事件和政治变化如何影响整个区域的生活和生计。对岛屿的观察揭示了印度洋世界各组成部分之间相互运作和相互关联的机制。
不过,我们可以从印度洋衍生的岛屿学(nesiology)来看未来的海洋学(thalassography)问题。以岛屿或类似岛屿的港口城市为中心的海陆领域的形成,并不仅仅阐明了海洋活动在这些海陆领域中的可能性和范围。岛屿相连。岛屿学研究它们是如何联系的,此亦模拟海洋学可能采取的形式之一。岛屿可能是独立的或非独立的,大的或小的,但是只要它们有人居住,它们的研究就总会关联起水域、事件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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