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鳌矶”上犹存龚勉意|嘉兴市_新浪财经

　　■孙志强

　　南湖湖心岛烟雨楼下有块上书“钓鳌矶”三字的硕大刻石，红墙绿字，煞是醒目。这是明万历十年(1582)，嘉兴知府龚勉题写的，字体敦厚端庄，雄健有力。其内涵是期望嘉兴能快出人才、多出人才，独占鳌头。

　　明万历九年（1581），四十五岁的无锡人龚勉来嘉兴任知府。看到绿树琼宇的烟雨楼已然破败，第二年便组织重修。竣工前，见楼下有一岩石，形似钓矶，于是这位书画家、诗人思索再三，便挥毫写下“钓鳌矶”三字，并命工匠勒石成碑嵌入石台之中，成为南湖一景。嘉兴名士彭辂称颂这三字“心画神藻，波勒飞动，有苏黄姿韵，览者珍之。”

　　“钓鳌”之典源出《列子·汤问》：

　　龙伯之国有大人，举足不盈数步而暨五山之所，一钓而连六鳌，合负而趣归其国。

　　因此后人便用“钓鳌”来形容有远大志向抱负、欲大干一番事业之人。又因为“独占鳌头”是对科举状元的专夸之词，这“钓鳌”自然也就用来形容科场朱笔题名之人了。宋人方岳《瑞鹤仙》词中云：“钓鳌连六，虎榜登名，新题淡墨”，就用了这个典故。

　　龚勉（1536-1607），字子勤，号毅所，无锡南门外跨塘桥人。锡山王问的弟子，贫而好学，壮心不已，精于书画诗赋，杭州灵隐寺内现在还挂着他书写的匾额。经过锲而不舍的努力，龚勉于明隆庆二年（1568）进士及第，踏上仕途。明万历九年（1581）奉旨任嘉兴知府，是与三百年后的许瑶光齐名的嘉兴贤太守。

　　龚知府题筑“钓鳌矶”，其勉励嘉兴学子踊跃争先之意甚明。在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学而优则仕”的封建时代，无论是要实现锦衣玉食的梦想，还是施展“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唯一通道就是高中科举。“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如此天上人间的差别，这位嘉兴父母官是深有体会的。没有考中举人之前，龚勉坐馆私塾，收入微薄，甚至还欠了一屁股债。有年大年三十，他躲债到了“绿萝庵”。吃着尼姑给的素斋饭，迎着尼姑同情的眼神，他将不可轻弹的男儿泪咽在了肚中。草草吃完，提笔写下著名的《避债诗》：

　　柴米油盐酱醋茶，件件都在别人家。

　　今朝大年三十夜，绿萝庵里看梅花。

　　此刻，落魄的龚先生哪有赏梅花的心情，脑海中满是穷困潦倒的烦恼。自此“绿萝庵里看梅花”便成为缺衣少食书生的哀叹和含意独特的掌故。

　　由于该诗流传甚广，所以后人特别是邑人再写避债诗句，多有提到“绿萝庵”的。秦铭光的《锡山竹枝词》云：

　　债台何幸傍瞿昙，日暮天寒不可堪。

　　我佛慈悲容小住，梅花除夜绿萝庵。

　　周贻白《梁溪景物竹枝词》也说：

　　年终避债恨无台，且看梅花几树开。

　　诗思宛然驴子背，绿萝庵里独徘徊。

　　龚知府的良苦用心很快就变成了现实。钓鳌矶建好的第二年，嘉兴人朱国祚（1559-1624）就举进士第一，高中状元。自此，钓鳌矶声名鹊起，文人学士争相前来顶礼膜拜，以沾喜气。朱状元的曾孙、清初大名鼎鼎的学者、文学家朱彝尊也经常到此面“矶”沉思。他作的《鸳鸯湖棹歌》第八十首中，最后两句说：“却似钓鳌矶边鹭，往来凉月影毵毵”，抒发了自己罢官后怀才不遇的感叹。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秀水沈廷文又高中状元；乾隆四十五年（1780）秀水汪如洋也状元及第。如果算上嘉善的钱士升、蔡以台和海盐的朱昌颐，明清两代嘉兴府辖下共出了六位状元。在那个时代，进士和其中的巍科（包括：会元、状元、榜眼、探花及二甲第一名的传胪）人数的多寡，是一个地区人文鼎盛与否的重要标志之一。明清时一共举行了202次乡试与会试，嘉兴府共考中进士1279人。这当然不是沾了“钓鳌矶”的光，而是彰显了这一时期嘉兴地区文化之繁荣，但与历任知府重视教育也不无关系。龚知府如果地下有知，岂不含笑九泉？

　　龚勉在任期间，深受百姓拥戴。到任第二年即主持修缮了烟雨楼，并写《重修烟雨楼记》。次年，在湖心岛建瀛洲十二胜景。龚勉还著有四卷《烟雨楼志》，可惜已湮灭于岁月中。除了恢复名胜古迹外，他还开浚城河，便利农田灌溉，方便舟船往来，做了一些对百姓有益的事。明万历十六年（1588），龚勉因政绩卓著，升任浙江右参政，掌管金华、衢州和严州三府。两年后又升按察使，接着又升任为浙江右布政使。在龚勉去世后，当时有人将烟雨楼荷花池畔的一座亭子改作了龚公祠，以纪念他在嘉兴所施的善政。

　　时移世易，五百年过去了，龚知府题筑的“钓鳌矶”仍是古代嘉兴一府文运的象征，他对莘莘学子的期盼和激励也长存于人们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