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创始人吕植：企业的行为对生物多样性保护就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企业ESG创新与中国式现代化高峰论坛于2023年6月30日在北京举行。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创始人、联合国生态修复十年2021-2030顾问委员吕植发表演讲。 

　　吕植在演讲中表示，企业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很大，所以企业的行为对生物多样性保护就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最终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大家看到不管是要保护行业、保护地有效，更重要的是企业要做得好，否则我们永远是花一块钱保护、花九块钱破坏。所以我也希望能够跟大家共同努力，把环境自然能够保护得更好，这是关乎到我们每个人的生存和发展的基础。”她说。

　　以下为演讲实录：

　　吕植：大家好，我叫吕植，非常感谢亚布力论坛邀请我参加这次大会，也非常荣幸跟大家分享这么带年来做生物多样性保护的一些心得。特别是关于企业在生物多样性保护中的作用，所以我的讲演题目是《扭转生物多样性下降的趋势：企业的角色》。

　　大家对生物多样性与人的生存和发展的关系都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人类依靠自然生存，这个我想是不陌生的。

　　这张图是联合国组织了1000多个科学家在2000年前后对地球生态系统做评估以后，梳理出来的一个关系。

　　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生态系统为人的生存所提供的服务，除了衣食住行种种物质的提供以外，也有精神层面、文化层面的服务。特别是跟人的健康和选择有关的，甚至良好的社会关系也跟生物多样性有很大的关系。大家可以想象，在历史是上有多少战争是因为资源不足所引发的。

　　我们且不说其他的生命在地球上生存是不是有平等的权利，就算是为了人类自己，我们自己的生存目的，生物多样性还有一个良好的自然，都是我们需要的。

　　举一个例子，就说经济，2019年的时候全球的GDP是88万亿美元，世界经济论坛做了一个评估，发现44万亿以上的钱是直接或者是间接的依赖大自然所获得的，不同行业对自然的依赖程度是不太一样的。其实我也有点吃惊，就是建筑行业对自然的依赖是非常重的，我想建筑的各方面主要还是从自然中获得的。

　　所以生物多样性的危机，如果这个地球上的生物生物多样性资源不可持续的话，这绝对是一个经济发展的风险。就是生物多样性不是一个外部性的因素，而是一个发展本身的风险，这是已经达成共识的。

　　如果看一下现在生物多样性的状况，右面这一栏展示的是现在生态系统衰退的一些例子，包括生态系统平均的衰退是达到了47%，也就是说仅仅一半的生态系统跟最早时候相比是衰退了的。物种大概1/4是面临着绝灭的风险。

　　我想大家看一下生物量这一行，大家看到全球哺乳动物生物量下降了82%，也就是说，如果全球的哺乳动物的重量加起来跟原来相比，现在只有原来的20%不到。

　　还有另外一个数字，我想大家也许不了解，就是全球所有的哺乳动物加起来，把人和家畜都加起来的话，人的生物量占到了60%多，家畜，同样是为人服务的，养活人用的，占有35%左右。只有不到5%的生物量是来自野生的哺乳动物，就非常清楚，这个地球现在已经是一个人类主宰的地球。

　　所有这些下降都是跟人有关，大家看一下中间这一行的直接驱动因素，这里面分了陆地、淡水和海洋，可以看到陆地上土地利用的改变是一个直接的因素。

　　土地利用的改变什么意思呢？比如说适宜种庄稼的地方，以前是森林或者湿地，是需要把森林砍了，把湿地的水排了，才有可能成为农田来养活人类的。所以在陆地我们看到，土地用途的改变是最直接的一个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

　　而淡水也是同样如此，我们把淡水的很多功能都因为修坝、挖沙等等，就是把这个系统已经改变得非常厉害。事实上，淡水也是受威胁最厉害的生态系统之一。而海洋是直接利用成为最大的一个威胁，直接利用，换句话来说，就是直接的捕捞，海洋的渔货直接被人类利用。

　　所有这些驱动因素都是人类所带来的改变，其中气候变化也是近年来越来越明显的一个威胁。我想多说一句，我们现在要减缓气候变化，把温度控制在2度以内，目的实际上就是为了稳定这个生态系统。因为生态系统能够承受的温度的急速变化是有限的，很多生态系统在高于2度的变化之后就会有可能崩溃。我们已经看到海洋里面山会较的白化，就是死亡，已经正在发生了。所以不能因为要减缓气候变化而导致生态系统的受损，这是本末倒置一个做法。因为缓解气候变化的目的之一，主要目的是稳定气候、稳定这个生态系统，所以我们不应该在发展新能源、发展可再生能源的时候，先把生态系统给破坏了，现在这确实是一个挺尖锐的矛盾。

　　那么究其原因，是我们人口的增长和对资源的不可持续的利用，特别是在经济和技术发展了以后，这种不可持续利用实际上是加速了，这跟我们制度的失灵、管理的失灵都是有很大的关系。根本的原因，实际上还是我们的价值观所导致的我们的行为，所谓价值观就是对好坏的判断，我们要的是究竟是什么。

　　为了改变生物多样性如此危机的一个状况，在去年出台，实际上从90年代开始就有《生物多样性公约》，一直希望减缓人类所造成的威胁，把生物多样性下降的趋势扭转过来。在去年年底达成的《昆明-蒙特利尔全球生物多样性框架》，就全面地提出了如何实现扭转生物多样性下降趋势的一些做法。

　　我们仔细来看一下，我想有很多人可能都看过这个东西，我就很快过一下。这个框架里面有一个2050年的愿景，很简单就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2050年有四个长期目标，分别是保护生物多样性的原真性、完整性和韧性，并且进行恢复。第二条是可持续的利用和管理资源，以实现满足人类的需求。第三条生物多样性已经产生了很多产品，比如说农业产品，包括化妆品、包括食物、包括医药产品，这些产品利用生物多样性，但是并没有回馈给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和当地的社区，就是最早这些知识可能是从传统知识里的，比如医药，我们知道哪些植物有治病的作用，是需要给原住民的社区、原来产生这个知识的社区进行回馈，并且促进他们来做生物多样性保护的。这个是专门在这次大会里面达成的非常重要的一个协议，就是遗传资源惠益分享这样一个协议。第四条，为了实现上面这几个目标所需要配套的具体措施，包括主流化的措施和资金、人力等等这样一些东西。

　　在2050年之前有一个2030年的中期目标，这个使命是说采取紧急行动，停止和扭转生物多样性的丧失，走上恢复之路。所以，也就是说扭转生物多样性下降的趋势，我们期待是在2030年之前来完成，为此制定了23个中期目标。

　　我们来看一下23个目标大致都说的是什么，大概有4个目标是关于保护生态恢复的和生态系统保护的，有4个目标是减少威胁、减少不可持续的利用。其中第三条，特别注意一下，提出了一个非常具体的要求，就是要保护地球的1/3，1/3的陆地和1/3的海洋。我一会儿回来再说这一条。然后是减少不可持续的利用，增加可持续的利用。同时，要采取具体的行动，落实的配套措施。在配套措施里面，第14条是关于政府的，就是所有政府的决策都应该纳入生物多样性的价值观。而第15条是关于企业的，一会儿也会具体来看这条是怎么写的。

　　总共23条的目标，是非常全面的，实际上从减少威胁到资金机制，怎么样来满足这样保护的需求，都有所涉及。

　　我们看一下刚才说的第三条，就是保护1/3、30%的地球，目前全球的陆地的保护地是17%，海洋是10%，而中国陆地快接近18%，而海洋不到5%，所以还是有着巨大的空缺。这些空缺再建新的保护地实际上是有难度的，就提出来要在保护地外也同样做有效的保护，叫做其他有效地区域保护措施。也包括一些原住民的土地上面有，比如说传统知识，比如我们藏区的神山圣湖这样的保护非常有效，也是可以认可的。

　　如果要实现这30%的保护，无疑可供我们开发的面积就变小了，这个对我们的发展，特别是涉及到土地利用改变这样的行业，是有着很大的风险，存在很大的风险。

　　再看一下行动目标15，是专门针对企业说的，说采取法律、行政或者是政策措施，鼓励和推动商业机构，确保所有的大型跨国公司和金融机构，特指大型跨国公司和金融机构，干嘛呢？首先是要定期监测、评估和透明的披露他们对生物多样性的风险、依赖程度和影响。这个不光是自己的运营，而且包括供应链和价值链，同时要向消费者提供所需要的，就是必要的信息，促进可持续的消费。然后要遵从刚才说的，惠益分享的要求，并且要报告。

　　所以目标是逐步减少企业对生物多样性的不利影响，而增加有利影响。同时，其实大家也看出来，随着这些要求的逐渐增多，跟气候变化一样，商业机构如果不考虑生物多样性保护的需求，有可能会对商业机构带来投资或者是生产方面的影响。

　　刚才说到生物多样性的危机，实际上就是我们经济的危机，这个风险的存在也是这个危机的体现之一。最终是希望推动确保可持续的生产模式。

　　现在的状况是怎么样的呢？实际上企业对于气候变化现在比较熟悉了，对生物多样性还是非常陌生，如果要透明的披露，并且评估和报告自己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减少负面影响，增加正面的影响，这个无疑是一个非常依赖数据的做法。而目前，生物多样性的本体数据还是一个瓶颈。

　　所以针对这个问题，我所在的山水自然保护中心，从2021年开始做了一些关于协助企业识别自己的影响，并且帮助企业发展了一些方法，希望供企业来选择。

　　最终的目的，包括在ESG这样的报告中，把生物多样性融入进去，实际上按照COP15第十五条的要求，不管有没有ESG，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都是要评价和报告的。所以这个工作是有很多合作单位一起来做的，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做了两件事情，一个是评估了一下目前上市公司的生物多样性信息披露的状况如何，第二是对目前企业面临的生物多样性方面的压力进行了一个评估。这是两个报告的评估框架，目的还是希望作为一个行业、作为一个生物多样性保护的行业，也需要了解企业现在的状况是怎么样的，需要在哪些方面做改善，有可能进行什么样的改善，但是这个改善对企业来说、政策来说和保护领域来说都需要做什么努力。所以我想下面给大家具体报告一下，这两个评估的结果。

　　首先是信息披露，我们把信息的披露状况分了四个等级，从认知开始到愿景和战略、到采取的目标和行动，以及真正根据目标所做的管理。对7个行业的188家A股上市公司，来自下属这些行业，主要是考虑对生物多样性影响比较大的这些行业，比如说涉及到占地做了评估。结果发现，绝大部分企业，188个企业里面有84%是处于二级，也就是说大家对生物多样性的意识和行动还是比较缺乏的。明确提及生物多样性的企业只有8%，而只有3%的企业披露达到了合格的水平。所以总体上来说，对生物多样性的认知和行动还是非常非常缺乏的，信息披露本身也是不足的。

　　压力评估主要是从两个方面，这是评估的框架，我一会儿来解释。选择了450家上市公司，这是我们选择行业的一个分布。左边这个框框图显示的是对行业的选择，右面是压力评估的主要的指标。直接的压力评估，主要是看这个企业是不是涉及到保护地、是不是涉及到濒危物种、受保护的物种，这都是有法律依据的。间接的压力，包括污染的超标、一些负面的事件、压力事件。根据严重程度，我们做了一些一个评比，可以看到，面临着存在直接压力的，就是跟保护地和濒危物种栖息地分布有直接关联的，就是有直接影响的是60%，这个还是非常高的一个比例。最终的结果，大家可以看一下，压力高的，60%的上市公司对保护区和保护物种的栖息地是存在压力，这里面包括有高级别、高压力的15%，就是在保护区内或者是离保护区非常近的；然后中等的，有73家，或者是临近保护地，或者是以往有过处罚、环境方面的处罚；还有20%是低级别的影响，这些加起来是60%。没有看到压力的占到40%，还是不少。但是这个没有识别到压力的企业，也有一些可能跟信息是否齐全有关系。

　　右边这个图就看到压力的等级从低到高的一个情况。

　　哪些行业的影响是比较大的，现在我们已经做过这400多家企业，看到的是能源行业、水利、采矿、水泥制造行业是很高的。最近这些年清洁能源项目对于生物多样性影响逐渐在升高，比如说沿海建设的风能和太阳能这样的设施，是对全球的迁徙的鸟类，比如我们东南沿海建的这些能源项目，东南沿海恰好是全球迁徙鸟类迁飞的一个主要路线，所以这个影响是非常明显的。

　　另外，就是采矿，还有一些污染压力大的企业，对野生动物的栖息地，对在陆地上的野生动物的栖息地影响也是比较大的。

　　另外，河湖和湿地的生态系统受到的影响也是比较明显的。我刚才说过淡水受到的影响是很重的，所以这里面有很多工程项目都是在湿地和淡水系统里面。

　　下面这两张图，首先看距国家级保护区边界的距离，通常认为10公里以外可能是一个安全的距离，至少要5公里以外吧，现在我们看到在5公里以内的还是有相当多的企业。

　　从行业来看，比例上，各个行业的比例，具体的一个呈现。如果大家想要这个PPT或者是报告，可能会更好、更全面、解释的更清楚。后面我会放两个报告的二维码。

　　所以基于这些评估，这也是一个非常初步的工作，也是对我们方法的一个尝试，也希望有更多的企业能够跟我们一块合作来进行这样的尝试。

　　基于这两个评估，我们对监管部门提出了一些建议，希望能够尽快地出台政策，针对COP15提出的要求，就跟气候变化的要求、减碳的要求一样，应该尽快出台一些政策。一些重点的影响大的行业，应该加强环境影响评价制度，并且加强这个制度中间对于生态和生物多样性影响的内容。对河湖、湿地这个生态系统要持续做、常年长期的监测，来更好地评价各种工程、项目的影响。

　　对金融机构，我们看到上市公司的生产建设位置和生物多样性的重点区的重合度还是不低的，所以为了避免风险，还是建议金融部门也把生物多样性纳入投资风险的评估、管理和压力测试的内容里面。

　　对于企业，就不说了，自我的评估，风险的识别，不是立项时候，还是生产的时候，都是非常重要的，你才能够减少企业的风险。保护界，现在需要提供大量的数据，特别是通过个人、机构之间的数据共享，来增加可用数据的数量，这是迫在眉睫的一件事情。

　　在前面工作的基础上，我们用自己的优势，把我们自己多年来积累的数据和我们通过跟合作伙伴共享得到的一系列生物多样性的数据，包括物种、包括保护区的边界、包括对建设项目的情况，我们构建了一个数据库，希望把这样一个数据库，包括一系列的评估方法，像刚才提到一系列评估方法提供给企业和金融机构，包括监管机构，来方便大家进行自我评估。这个工具叫做BIA（生物多样性影响评估工具），这个是这个工具的网站（https：//bia.hinature.cn，现在都是在试用阶段，希望大家积极的试用，并且反馈你们使用的意见、使用之后的评价，来共同改善这个工具，让它变得更加好用。

　　我就先分享到这儿。说到最后，就是企业显然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很大，所以企业的行为对生物多样性保护就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最终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大家看到不管是要保护行业、保护地有效，起作用，更重要的是发展要做得好、我们企业要做得好，否则我们永远是花一块钱保护、花九块钱破坏。所以我也希望能够跟大家共同努力，把我们这个环境、把我们的自然，能够保护得更好。这是关乎到我们每个人的生存和发展的基础。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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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