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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北京君和创新公益基金会、中国科学院大学校友会联合主办，主题为“和而不同，思想无界”的CC讲坛第59期演讲2024年4月21日在中国科学院大学（北京玉泉路校区）礼堂举行。来自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 中国科学院空天信息研究院助理研究员陈思出席，并以《揭示太阳活动与疫情的奇妙关系，让历史古籍成为科学研究的宝藏》为题发表演讲。
大家好，我是陈思，2022年博士毕业于中国科学院大学，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
我想极光爱好者都非常熟悉，甚至十分激动，在2023年12月，在北京拍摄到了极光。极光的爱好者们追随极光的脚步，被叫做追光者，追光者都知道，要想看美丽极光，需要靠近极区，得去冰岛，阿拉斯加。在过去一两百年内，在中国境内，鲜少有极光的观测记录，像北京，处于中纬度区域，能观测到极光的机会很小。这是为什么呢？
极光是太阳活动爆发在地球上产生现象的一个结果，就像太阳打了个喷嚏，地球就得打个哈欠，之后在地球上产生了极光，主要出现在地球的两极。极光主要受地磁和太阳两个因素控制。而地球的磁轴从长期来看，是会变化的，极光椭圆，即极光发生的范围，是以磁轴为中心，当磁轴向中国方向移动，那么在中国就更容易看见极光。那么是不是磁轴向中国漂移了，就能够看到极光呢？不是的，极光还受太阳活动爆发程度影响，当太阳活动爆发时，我们可以在极光椭圆带运动的区域观测到极光，太阳活动越强，就像动画中红色区域，观测到极光的可能性就越大。
同样，在今年3月24~25日发生了太阳爆发活动，引起地磁暴，这次地磁暴的强度很剧烈，在中国漠河也观测到了极光，有许多网友在社交网络上发表，自己出现了诸如失眠，疲惫，嗜睡，是不是都是由于太阳爆发引起的地磁暴造成的，我的许多朋友们给我发来微信问我，我睡不好是不是磁暴影响，我身体疲惫是不是都是地磁暴惹的祸，一次太阳活动爆发引起的地磁暴居然成了最强背锅侠。最近两年，已出现多次太阳活动爆发过程，许多公众好奇，为何近年来频频发生？对我们日常生产生活影响大吗？太阳爆发引起的地磁暴对人们到底产生怎样的影响？这也是全人类都在关注的一个研究问题。
在1978年 Hope-Simpson首次在《Nature》发表文章提出太阳活动与大型流感之间存在联系，研究指出甲型流感与太阳活动周期同步变化。看到这篇文章时，正值新冠疫情，我开始思考，是不是流行病真的与太阳活动有关？
我开始调研，世界大流行的疫病发生时间，著名的引起大量人死亡的五次疫情，如黑死病，西班牙流感，查士丁尼瘟疫，艾滋病疫情，以及距离我们很近的，新冠疫情，这些疫病流行开始的时间，好像确实在太阳活动高或低的年份。但是，这仅仅几次的事件，好像并不能代表什么？仅分析了几十年至多两百年长度的数据，这个时间跨度不足以研究流行病与太阳活动之间的长期变化影响。那么哪里会有更多的数据呢？
正巧看一档节目诗词大会，我发现，在古诗中有对疫病的描述，杜甫有“春生南国瘴，气待北风苏”，白居易有“瘴地难为老，蛮陬不易驯”，王维有“青草瘴时过夏口，白头浪里出湓城”，韩愈有“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柳宗元有“瘴痾扰灵府，日与往昔殊”。文人墨客将疫写入诗中，留在历史。
我便查阅资料，发现在殷商时期，甲骨文中就有了疫。甲骨文是商代王室占卜所用的文字，说明在殷商时期，人们对疫有了一定的认知，并记录了下来。
于是我便想，是不是会有更多的记录呢，我通过查阅资料，发现，在《黄帝内经》中，便有“疠大至，民善暴死”，在肘后备急方中，也有关于疫的记录。我发现在悠久的历史古籍中，记载着丰富的疫病记录。当我看到这些记载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兴奋的，何其幸运，我们拥有如此丰富的记录，祖先为我们保存太多珍贵的资料。
在中国古代历史文明时期， 关于流行病的记载丰富且错综复杂，历史古籍中主要有三本书记录到我国过去发生的疫灾，分别是张德二先生的《中国三千年气象记录总集》记录了流行病疫灾和蝗虫蝗灾等，浙江的医生张志斌医生整理的过去两千年的《中国古代疫病流行年表》，以及龚胜生先生整理的《中国三千年疫灾史料汇编》。看到这些前人整理出的资料汇编，我觉得我太幸运了，这不正式我想寻找的数据资料么！
为了查阅这些资料，走进这些资料，研究这些资料，我发现已经买不到这些书籍了。这可怎么办，这可能是最全的资料啊。于是我点开中科院文献情报中心，到各个电子图书馆搜索，我发现，诶，国家图书馆有原始纸质书籍。于是我特别激动的，当即背包直奔国家图书馆，我可太想直接看看这些记录和数据了。当我走过中华传统文化典籍陈列长廊，我十分激动，震撼。
当我看到这些历史古籍中的疫记录成册，我觉得幸运又骄傲。正式历史文化的沉淀积累，让我有机会与他们相见。但我打开书的时候，我傻眼了。书中写着，鲁庄公二十年（前674），“夏，齐大灾。大灾者何？大瘠也。大瘠者何？疬也，何以书？记灾也。外灾不书，此何以书？及我也”。作为一个理科生，仿佛梦回初中学文言文，这些字好像都认识，但是好像它们不太认识我？从这些书里提取出有效的信息，分析古籍数据的过程，更不容易，为了走进古籍，我每天起床便乘坐地铁去国家图书馆，存放书包，拿着电脑和笔记本，与古籍相识，相知。那段时间，国家图书馆仿佛是我第二个家，这些古籍记录便是我的精神食粮，每一条记录，我都一一翻过，仔细推敲，对比分析，把他们提取转化为可以分析的数据。为了使我的数据科学充分，我特意到华中师范大学，请教编撰记录的老师，整理这些数据的故事，听闻他们近20年来整理出这些资料，汇编成册，我觉得，这是中国人一代代的传承。我必须要将这些数据用起来，才能不辜负祖先留给我们的宝贵资源，不辜负传承者们一代代的记录。
用了大量的时间，推敲对比，查阅资料，我将这些数据整理成可用的数据，我把数据整理画图，画出来，我再次怀疑人生了。难道，我的方向错了吗？这些数据和太阳活动数据对比，看起来，并不是很一致呢。难道，它们真的不相关吗？那个下午，阳光透过国图的窗户，照在我的身上，但是我却有些心凉。疫病的发生，到底与太阳活动有关吗？之前的猜想难道错了吗？我认为，这些数据背后一定可以挖掘出更多的信息，我还是要继续尝试。
我反复看整理出的数据，是哪里出错了吗？我尝试各种数据处理方法，请教专业的有经验的老师同学，对这些数据该如何处理。最后，我找到了解决途径，通过一系列方法处理，对数据进行分解，对比分析，并分析物理意义，最后我们发现，疫病的发生于太阳活动有关，尤其在长周期尺度上，它们很相关！
我们将研究成果整理成稿，并成功发表，在国内外引起广泛关注，并被美国科学促进协会EureAlert报道我们的研究成果。
刚刚从维也纳回来，在维也纳最繁华的大街，有一个著名的雕塑，就是图中显示的黑死病纪念柱。这座意义非凡的纪念柱分为三层，顶端是金光灿灿的圣三位一体像。下面雕刻着一群天使立于云端，代表连接人类和上帝的桥梁，也象征着鼠疫的女巫被天使推向地狱。中间柱身是半跪在地上的奥地利皇帝利奥波德一世，他摘下皇冠，虔诚地向上帝祈求保佑自己的臣民。与当地人聊天，他们说黑死病纪念柱告诉奥地利人，不要忘记瘟疫给这个国家带来的创伤。人类虽然脆弱，但也很坚强，我们只有记录下灾难，才会牢记历史。同时我发现，在学术交流过程中我向其他国家的科学家介绍我们利用历史古籍研究太阳活动与疫病的关系，他们都会发出，哇，cool的感慨。因为我们有悠久的独特的历史古籍，让我们的研究更前一步。
太阳作为地球能量的主要来源，从1957年开始，人造卫星开启了空间科学时代，为了监测太阳风暴，已经发射上百颗卫星，但是，太阳系有着46亿年的历史，如何才能了解更长时间尺度开展研究？自然界有哪些物质能记录下千万年前的这些信号？诚然，空间中的各种物理过程肉眼不可见，但是有些物理过程的结果是可见的，如黑子，如极光等。
在历史古籍中也有大量的古极光和黑子的记录，如在宋代，就有极光的图画。我们研究并从历史古籍中整理出了大量的古极光记录，并对他们进行细致的标定，分析，提取出有效可靠的信息，得到了一套全面细致的极光数据库。这些历史古籍成为科学研究的宝藏。万卫星院士曾说过，这套独特的数据库，不亚于发射一颗卫星。
目前已有的观测数据，与46亿年演化历史，可以说微不足道。了解过去，才能预测未来，我们只有了解了地球的过去，才能知道地球宜居性还能持续多久，使用长期历史数据研究太阳活动对地效应，不仅具有科学意义，也有重要的应用价值。通过这些发生在地球中的现象，这些数据和历史古籍为我们研究千年空间环境演化提供了重要的信息来源，为我们探索地球过去打开一扇大门，也为我们预测地球未来奠定可靠的基础。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寻找见证的征程才刚刚开始，四十余亿年的演化历程有无穷的未知，从古籍中寻找见证，利用这把钥匙开启探知地球的一扇门。向中国历史典籍寻找见证，作为中国的青年科研工作者，何其幸运，能够拥有如此宝贵的资源。
感谢CC论坛让我有机会分享我的研究，作为历史的见证者，我们需要更多的交叉学科的研究，共同传承我们的文化，利用博大精深的哲学思想来指导我们现代科学技术的探索和发展，感谢大家，感谢CC讲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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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梁斌 SF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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