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悄悄涨价的牛肉，会一飞冲天么？全球牛肉产业大起底
作者 | 章舟
来 源 | 扑克投资家
导读
新冠疫情以来，肉类价格受到了市场广泛的关注。以猪肉为例，30多元/斤的肉价还仿佛近在眼前，最近某行业大佬一番“2022年肉价可能跌到四、五块钱一斤”的宏论，不禁让我等开启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只是四五块钱的猪肉还远在天边，有一样东西的涨价却近在眼前：牛肉！据市场消息，近两三个月以来，牛肉的价格每周都在上涨，从6月第三周到8月第三周，牛肉价格上涨幅度累计上涨2%。不少人担心，“牛魔王”会不会重蹈“二师兄”覆辙。
【图】身价陡增的“牛魔王”（图片来源：网络）
对于商品的涨价，资本市场的反应永远最疯狂：一家名为“天山生物”的创业板公司，其资产仅有596头“尚未出栏”的牛，却创下了11天里10个涨停板的纪录，股价连续翻了6倍，目前正处于停牌核查状态！
其实和猪肉相比，牛肉涨价之所以受到关注少得多，有两个原因：涨幅小，本身价格贵。和猪肉之前最高超过100%的涨幅相比，牛肉的涨幅自然显得悄无声息。
但是从长期来看，中国牛肉价格的涨幅却是惊人的：从2007年下半年开始，中国牛肉行情开始进入了“牛市”。在2007年初，20块钱还能买到1公斤牛肉，2013年牛肉价格就突破60元，涨幅达到200%。
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牛肉会重蹈猪肉疯涨的覆辙么？要回答这个问题，让我们从牛肉的种类开始谈起。
草饲牛，谷饲牛，究竟谁更牛？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是脍炙人口的名句。“吃的是草，挤得是奶”也成为老黄牛精神的代表。在大家的印象中，“牛吃草”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实际上，牛吃的不仅是草，还可以是谷物！
【图】草原上的牛（图片来源：网络）
草饲牛主要在牧区生长，喂食天然新鲜的牧草，饲养时间相对较长，直到他们达到成熟期（通常为30-36个月龄）。草饲牛肉肌肉里的脂肪量较少，加上其脂肪大多积聚在皮下，食用时容易去除。在拥有大片草场的地区，草饲牛的出产占据交大比例。
谷饲牛是小牛食用牧草到一定体重或年纪后，将进入饲养场喂食谷物饲料育肥，使牛只尽快成长到预期体重。为了确保牛只摄入营养均衡，谷物饲料含有大麦、小麦、高粱、玉米、燕麦等成份，和喂养其他牲畜的饲料并无二致！
谷饲牛通过喂养谷物的天数和牛种来分类，可分为：谷饲100天、120天及200天不等。谷饲天数越高，牛肉的雪花纹越丰富，成本相对越高。谷饲牛通常在18-24月龄间可达到预期饲养体重，比草饲牛要短近12个月。
和草饲牛相比，谷饲牛的脂肪含量较高，脂肪均匀分布在肌肉组织中，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大理石花纹或油花。著名的和牛、安格斯牛都属于谷饲牛。下面这张图，简要总结了草饲牛和谷饲牛的区别。
由于饲养环境的不同，从肉质上看，两者也有明显区别，不过这种区别，只有那些富有经验的“吃客”才能够辨别出来。由于快速的生长周期，使得草饲牛的饲养成本比谷饲牛的饲养成本相对来说更高，但前者的脂肪含量较低。随着人们对于健康的日益看中，草饲牛成为越来越多消费者的选择。
【图】草饲牛和谷饲牛的区别（图片来源：网络）
在农业比较发达的国家，牛肉都是分等级的，例如我们常常听到的M7/M9，A6/A8等，都是不同国家对牛肉等级的划分。下面这张表格，就给出了全球各主要国家对牛肉等级的划分：
【图】各国对于牛肉等级的划分（图片来源：世界牛肉指南）
各国牛肉生产概况
1．全球：七大牛肉主产国
近年来，全球肉类供给呈现上涨趋势，其中牛肉供给占肉类比例到达五分之一，据数据统计显示，全球牛肉产量保持平稳态势发展，2014-2019年全球牛肉产量均保持在6000万吨左右，2018年，全球牛肉生产量估计为6219.3万吨，消费量为6025.8万吨；出口量为1055.3万吨，进口量为860.9万吨。下面的这两张表格，简要总结了2017/2018两年全球主要国家地区的牛肉生产、消费数量，以及进出口的数量。
【图】2017/18全球主要牛肉生产国生产、消费、进出口数量（图片来源：北海居）
从上表中可以看出：2018全球前六大牛肉出口国依次是巴西、澳大利亚、印度、美国、新西兰和阿根廷，而前六大牛肉进口国家/地区依次是中国大陆、美国、日本、韩国和中国香港。这就印证了我们日常的经验：在超市看到满地的澳洲和美国牛肉！
【图】国内超市的进口牛肉，很多来自美国和澳洲（图片来源：网络）
2020年，受到新冠的影响，全球牛肉生产格局发生了大变局：预计2020年世界牛肉产量将结束五年的连续增长，下降0.8%，至7200万吨。主要生产国中有六个的产量面临收缩：
主要反映在美国、澳大利亚、印度、南非、欧盟、英国和新西兰这六家世界领先的牛肉生产国的产量预计将下降，而下降的预期幅度超过其他地区（尤其是中国和巴西）的扩张预期幅度。其中在美国，由于新冠疫情蔓延对肉类加工能力的限制，以及澳洲持续受到干旱的影响，预计这两国2020年牛肉的出口量将比去年下降。而相比之下，由于传统贸易伙伴的需求仍然持续，巴西、阿根廷和加拿大今年的出口量可能将上升。
【图】预计2020年美国和澳洲牛肉出口量将下降，巴西和阿根廷将上升（图片来源：每日肉闻）
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在于：虽然日本的“和牛”名满全球，但该国却是全球第三大牛肉进口国，这主要是因为日本本土的和牛虽然肉质好，但产量实在太低（2018年产量仅为14.8万吨），算上其他品种的牛肉，当年日本牛肉总产量仅有34.2万吨，连本国人吃都不够，当然要大量进口了，本土只有少量出口柬埔寨等地！
【图】2018年日本三分之二牛肉来自进口，本土出口微乎其微（图片来源：澎湃美数课）
“物以稀为贵”，在日本，和牛价格同样不菲。2018年，每公斤A5等级（最高等级）的和牛在东京批发价超过3000日元，也就是192元人民币，这个价格相信大部分人吃起来是要“肉痛”的。
另外需要提一下的是，日本在2001年爆发疯牛病疫情，中国同年开始禁止进口日本产牛肉，直到2019年底才宣告解禁，因而在这当中的18年里，国内的正规渠道应该是没有日本产的牛肉的，至于商家宣称的“和牛”，多半应该是日本和牛与海外杂交的“远方亲戚”——就像阳澄湖的“洗澡”蟹一样。
【图】和牛并非日本独有（图片来源：网络）
吃不到日本牛肉，那么国人吃的进口牛肉都是哪里来的呢？原来它们来自遥远的南半球。
2．国内：南美牛肉占据进口C位
从图中还可以看出，从2017年到2018年，中国大陆的牛肉进口量从97.4万吨增长到146.7万吨，足足增长了50%！而到了2019年，同样据美国农业部数据统计，中国牛肉进口数量近170万吨，说明国人对进口牛肉的需求在增长。如果把时间线拉长，这一趋势更为显著：
【图】2010年以来，中国牛肉的进口量爆炸式增长（图片来源：中外对话）
那么这么多的进口牛肉，都是从哪里来的呢？据统计，南美三国（巴西、阿根廷、乌拉圭）和大洋洲两国（澳大利亚及新西兰）始终在中国牛肉进口结构中占据主导地位。上述5国在2017-2019年对华出口量合计分别为69万吨、101万吨和157万吨，所占比重分别达到97.1%、96.7%和95.3%。2020年1-4月，这一比重为94.7%。
【图】中国牛肉国别进口量（图片来源：布瑞克）
特别值得提出的，还有牛肉进口重心的转移：2015年以来，南美牛肉逐渐成为中国进口牛肉的重要来源之一。数据显示，2013年时，澳大利亚牛肉还占据着中国进口牛肉量的一半，而到了2017年，南美牛肉占据了中国进口牛肉的70%。仅在2015至2018年3年间，巴西出口中国的牛肉从5.6万吨激增至32万吨。2018年，乌拉圭和阿根廷出口的牛肉的50%到了中国人的餐桌上。中国已经逐渐成为南美牛肉最主要的买方市场。
【图】南美，已经成为中国牛肉进口的主力（图片来源：中外对话）
同时需要注意的是，作为2018全球第四大牛肉出口商的美国，对中国的牛肉出口却极为有限，这里面有着两方面的原因：
首先是时机因素：由于疯牛病的因素，中国直到2017年才恢复了对美国牛肉的进口，而重建消费渠道显然需要时间。
另外一方面原因是性价比：在美国，正如前文所言，较大比例的牛肉为谷饲牛肉，口感较嫩，雪花较为明显，这与大洋洲的谷饲牛肉形成明显竞争关系，然而在价格及运输便捷性上，美国难以跟其竞争，特别是对品质要求较高的冷鲜牛肉，美国的空运成本要远高于大洋洲。至于草饲牛肉，美国跟南美洲国家形成竞争关系，价格及供应量上又不具备优势。
下面这张图，更加直观展示了本世纪以来，中国牛肉进口的主要来源。可以看出，美国在其中的占比很少，可以忽略不计。
【图】美国对中国牛肉出口接近于0（图片来源：澎湃美数课）
如果把每年中国国内的牛肉产量和进口量叠加在一起，则会发现一个更加“惊人”的结果：中国人对进口牛肉的依赖越来越强，中国的牛，已经满足不了本国的消费需求了！
【图】中国对牛肉的进口依赖度快速提升（图片来源：正解局）
为何国人要“舍近求远”，去吃进口的牛肉，其实道理很简单：进口牛肉比国产牛肉便宜！那么为什么进口牛肉经过千里迢迢运输，最后价格反而还比国产牛肉便宜呢？这就是下一章要解密的所在。
为什么进口牛肉比国产牛肉便宜？
又便宜到什么程度？
无论是澳洲新西兰，还是巴西阿根廷，都有一望无际天然草原，大规模繁殖和大规模养牛的成本非常低。据报道，澳洲最大的养牛场面积超过10万平方公里，抵得上中国的一个浙江省，总共饲养了20万头牛！
【图】这不是大片，而是澳新两国的日常（图片来源：网络）
反观中国，散养牛的规模还不足以饲养两百头，这是一个大型农场，成本远高于国外。即使种植谷物，内部成本也高于国外，因为中国农业成本很高，并且玉米，大豆和其他谷物等饲料需要从国外进口。
同样在美国，畜牧业主要使用大型产业链来饲养牛，其食物主要来自其自己的农作物，例如各种稻草，谷物和牧场食品，从而节省了大部分成本喂养。另外，美国的土地成本低，农业机械化程度高，因此畜牧业中的提高成本非常低。相反，由于条件有限，中国的畜牧业不适合以大规模产业链的形式饲养牛。
此外，饲料的成本差异也不可忽视：美国的玉米种植成本约为每吨800元，而中国的农民种植的玉米成本高达2400元，这势必会反映到终端的牛肉价格里。
其次是牛品种的差异。在我国主要饲养的肉牛品种多为鲁西黄牛、秦川牛等，也有常见的土黄牛。但黄牛产肉性能较差，净肉率仅为45%左右，料重比多高达8：1，反观国外，选用品种多为利木赞、夏洛莱、安格斯等商品牛，净肉率多在55~60%，料重比仅为5~6：1，且脂肉间层，能生产高档牛肉。
【图】安格斯肉牛VS鲁西黄牛（图片来源：网络）
物流成本的差异也不可忽视：牛肉从新疆内蒙古运输到广东珠三角，成本甚至比澳洲海路运输到广东珠三角更高，中国运输成本是全世界最高的。此外进口牛肉是贸易商总经销，能后进入商超渠道、互联网商城渠道较多。
此外，在发达国家，养牛服务体系健全，从饲料供应、疫病防治、检疫运输到加工销售一气呵成。反观我国的养牛业尚处于“各自为战”的状态，服务配套体系尚不健全。其实这和养猪一样，以“游击队”迎战“正规军”，结局可想而知。
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是关税。中澳自贸协定签署以来，农产品实现零关税，部分牛肉产品关税也逐渐降低为零关税，大大地减少进口牛肉的成本。
正是由于以上种种原因，使得牛肉内外市场高价差始终存在，按2020年初水平，国内牛肉价格维持在80元/公斤左右，而进口牛肉到岸价仅为35元/公斤左右，加上税费、冷链物流、检测等项成本，也不超过45元/公斤，也即进口利润率仍高达80%以上。
【图】近年来，国内外牛肉价差普遍存在（图片来源：布瑞克）（红色表示国内价格，蓝色表示进口到岸价格）
对于进口牛肉而言，另一个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是——牛肉走私！
2013年时，《中国贸易报》就报道说，国内牛肉市场上每年走私牛肉高达200多万吨。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产地是巴西，价格只有22元/公斤，和当时50元/公斤的市场价相比，中间利差巨大，引得无数商人为之铤而走险。
【图】2013年报纸的报道（图片来源：正解局）
走私贸易多年来屡禁不止，除了成本利润方面的原因以外，也与多国牛肉产品长期以来未能取得中国市场准入资格有关。据研究，走私肉源主要来自美国、巴西、澳大利亚等主产国，走私途径为经香港和越南中转，或直接在南方沿海地区登陆，进入中国境内。
【图】走私牛肉的主要来源地（图片来源：华泰证券）
2018年后，国家持续加强边境管控力度，打击走私行为，并不断扩大牛肉产品准入清单，走私活牛及牛肉相关产品的风险与成本显著增加，走私数量则呈现下降趋势，也成为推动2018-2019年国内牛肉产品价格大幅上涨的重要因素。
2019年打击力度继续升级，走私业务进一步受挫。由于中国打击走私和境外各国国情错综复杂，高额的多关卡收费通常难以避免，平均每头牛抵达中国边境的综合运输费用折合人民币约为2000-2500元，相比2017年增加50%；而当年东南亚走私入境活牛数量比2017年约减少了30%以上。
同样在牛肉走私方面，2019年的走私成本达3000美元/吨左右，与2017年以前相比上涨约1.5倍；与正规进口牛肉的价差收窄至1000美元/吨左右。成本增加了，走私自然就减少了——经济手段胜过一切严厉打击。
从中国的角度来看，由于猪肉价格的上涨，牛肉与猪肉相比，性价比更高，牛肉消费增长的强劲势头还会持续。其实牛肉和牛奶一样，都属于农业领域中，进口货价格远远高于国产货的典型，如何平衡各方的诉求，兼顾生产者和消费者的利益，是一个永远值得研究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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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尹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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