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见领袖 | 谢亚轩
要点
在美联储开始放松货币政策或者日本央行进一步收紧货币政策之前，日本通过外汇市场干预来稳定日元汇率的做法始终是权宜之计。
2024年4月29日（星期一）仍属于日本“黄金周”假期，国际外汇市场上日元兑美元汇率延续近期快速贬值态势，上午交易时间一度突破1美元兑160日元的水平，创下1990年4月以来的新低。但在下午的交易时段，日元汇率意外转向升值方向，一度升破1美元兑155日元水平。市场猜测这一异常走势很可能与外汇市场干预有关。如果猜测被证实，则意味着日本财务省和日本央行在时隔18个月后，再次尝试完成通过外汇市场干预来稳定日元汇率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日本政府近期频繁表达对日元贬值的关注态度。虽然4月30日日本财务省负责外汇政策的财务官神田真人对媒体称“是否干预了汇市无可奉告”，但其今年以来不止一次表示过度的市场波动若由投机产生，会给国民生活造成不良影响，并称将遵循国际规则，采取适当的应对。此外，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和日本财务大臣铃木俊一均在不同的场合表达了相同的观点和关切。而上一次如此行事是在2022年下半年，此后日本财务省和央行在当年9—10月出手干预外汇市场。
日元的快速贬值给日本政府带来国内和国际两重压力。从国内看，主要是日元贬值对家庭部门的消费造成负面影响。据瑞穗研究与技术公司测算，受日元疲软和油价高企影响，2024财年日本家庭平均支出负担将额外增加10.6万日元。从国际看，主要是其他经济体批评日元采取“以邻为壑”的竞争性贬值政策。
日本政府针对日元快速贬值采取的是组合拳。具体措施包括三个方面：一是口头干预，进行预期管理。比如，铃木俊一近期多次公开警告将采取“坚决行动”干预汇市。二是外汇市场干预。倘若日本政府此次真的进行了干预，时间点选择在4月29日，不知是为了出乎市场意料，还是对于160元整数价位的考虑。按照惯例，4月26日—5月29日实施干预的官方数据要到5月底才会公布。三是国际汇率政策协调。4月17日铃木俊一与美国财政部长耶伦和韩国经济副总理兼企划财政部长官崔相穆共同出席三国财长会议，一致同意“继续就外汇市场动向展开密切磋商”。期间，铃木俊一与耶伦围绕日元兑美元汇率贬值单独交换了看法，“传达了妥善应对（外汇行情）过度波动的立场”。会后，日美韩三国财长会议发布联合声明，表示“认识到日韩对近期日元与韩元迅速贬值的严重担忧”。此举可视为美国财政部默许日韩政府为稳定汇率采取市场干预措施。
日本央行对日元汇率的态度则相对暧昧。当地时间4月18日，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在华盛顿出席二十国集团（G20）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时表示，若日元贬值对物价上涨产生不容忽视的巨大影响，改变货币政策也是有可能的，这一表态多少让市场有所期待。但在4月26日日本央行议息会议后，植田和男强调日元贬值势头“未对趋势性的物价上涨率造成重大影响”，并称“宽松的金融环境将持续”，导致日元汇率急转直下。
理解日本央行态度的关键是货币政策目标。在4月26日议息会议后公布的《经济与物价形势展望报告》中，日本央行将2024财年日本核心消费价格指数（CPI）预期涨幅从2.4%上调至2.8%，将2025财年核心CPI预期涨幅从1.8%上调到1.9%，并公布2026财年核心CPI预期涨幅为1.9%。潜台词是，2025—2026年的日本通胀仍难以达到2%的长期通胀目标，货币政策仍需努力。植田和男甚至表示，日本此前30年未出现过利率随物价上涨而持续上升的局面，“难以使用过去的数据进行推演，对我们来说是个挑战”。一言以蔽之，基于历史教训，日本央行再一次在长期通胀目标和汇率稳定目标之间坚定选择了前者。通俗一点说，日本央行在保汇率和保利率之间选择了保利率。
日本央行前行长白川方明此前曾提出“美国与日本两年期国债利差与汇率之间有相对较高的关联”，日元汇率走弱是日美之间货币政策分化的结果。在美联储开始放松货币政策或者日本央行进一步收紧货币政策之前，日本通过外汇市场干预来稳定日元汇率的做法始终是权宜之计。
来源 |《中国外汇》2024年第10期
(本文作者介绍：招商证券首席宏观分析师（执行董事），经济学博士。对中国的国际收支形势、人民币汇率有深入和独到的见解。)
责任编辑：李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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