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天谌
本轮危机在美国爆发以来，关于经济复苏的走向和趋势就是各界人士最为关注的话题。乐观者如美国知名经济学家克鲁格曼，对于经济V型复苏充满相当信心；悲观者如世界银行首席莱因哈特却表示本次复苏将异常艰难和漫长。
“K型复苏”这个概念应运而生，更多的证据指向，美国经济正在实现一次极不均衡的复苏，长期累积的贫富分化问题正在加剧，长期、强劲的腾飞式复苏目前看来并不实际。
本轮经济危机在美国暴发以来，一些业界人士表示此次复苏将和2008年一样艰难，甚至更加漫长。世界银行新任首席经济学家莱因哈特（Carmen Reinhart）近期表态，“这不是作为一场金融危机开始的，但正在演变成一场重大的经济危机，带来非常严重的金融后果。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同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也反复提示了经济复苏路上面临的高度风险。
历史上，经济危机累加金融危机的复苏过程尤其困难和缓慢，平均每次危机都需要8年左右才能恢复到危机之前的水平。
美国最负盛名的经济学家之一、诺贝尔奖得主克鲁格曼当年曾准确预测2008年经济危机的暴发。2008年危机后，多数主流经济学家也认为经济将迅速复苏，克鲁格曼却正确预测了复苏的缓慢和艰难。
然而这一次，克鲁格曼却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认为这次美国经济复苏模式会更像1982年，而不是2008年，而新上任的总统拜登将有望在任内实现美国经济的强劲反弹。
克鲁格曼在《纽约时报》发表文章如是写道：“预测上次危机复苏的同样逻辑，指向一旦疫情得到控制，这次复苏的速度会更快。2008年时，是什么阻碍了经济复苏？最明显的是房贷危机导致家庭高度负债，削弱的资产负债状况需要几年来恢复。然而这次，在进入疫情困境时，家庭负债显著更低。资产净值短暂下滑之后便迅速恢复。许多积压的需求可能存在：依然保有工作的美国人在隔离期间存了很多钱，积累了许多流动资产。对我来说，这些都指向在疫情缓解、人们感觉安全可以四处活动之后，消费会大幅增长，就像1982年美联储大幅降息之后消费大增那样——拜登最终在任内有望实现一个展翅高飞式的复苏。”
简而言之，克鲁格曼的主要逻辑是当前美国家庭负债较低、家庭存款上升和流动资产增加会导致未来消费大幅增长。然而，这一逻辑或有值得商榷之处。如果我们仔细探究美国家庭资产和消费数据，会发现克鲁格曼这回或许是过于乐观了。
（美国消费信贷总量。数据来源：美联储经济数据库FRED）
首先，尽管家庭房屋负债降低，但消费负债和公司负债却大幅增加，这将严重阻碍经济复苏。美国家庭债务的降低主要体现在房贷，而消费债务则比2008危机前增长了近60%（上图），这也可能会影响接下来取得消费信用额度，从而限制消费增长。
同时，如下图所示，长期低息环境导致美国非金融公司的杠杆率目前几乎达到了2008危机爆发前的2倍而且低质量债务比例也是2008危机前的2倍。高杠杆在经济平稳时放大利润，但在经济衰退时便成为沉重负担，阻碍公司复苏和发展，限制投资和雇佣。而低质量债务则加大了债务危机爆发的风险，可能影响金融系统运作。
（美国非金融公司杠杆率。数据来源：美联储经济数据库）
再者，存款、资产和流动性的增加主要来自于富有家庭，其消费边际效益较低。本轮美国经济的复苏是一个所谓“K型”的不均衡的复苏：穷人受到打击，而富人的财富却急剧增长。《商业内幕》杂志的调研数据显示，在疫情中失去工作的多数为低收入人群，而高收入人群工作则较为稳定，政府补助多留为存款。以资本收入为主的富有家庭，则更是得益于美联储极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推动市场上涨，流动性资产大增。因此，表面上整体存款、资产和流动性的增加，掩盖了美国日益加剧的贫富分化。由于富人消费边际效应较低，即随财富增加而提高已经趋于饱和的消费比例较低；而真正要去消费的普通民众，却因失业或者收入低迷而无力大幅增加消费。
总而言之，家庭消费债务的加重、公司负债规模增加和质量降低、普通百姓金融状况的恶化，都将会对消费的增长起到抑制作用，克鲁格曼关于消费大涨的乐观预期可能较难实现。比起他预期中的V型复苏，“K型复苏”或许更贴近于美国经济本轮复苏的形状，而不均衡的复苏无法持续，经济仍将因为长期低迷的居民消费而深陷泥潭。
(本文作者介绍：AICPA/CFA持证候选人，曾供职于毕马威资产管理部，纽约对冲基金宏观分析师。毕业于维克森林大学会计、历史系双学位，经济系辅修学位。)
责任编辑：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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