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云：保险资管行业当前面临的挑战

　　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2022年会于近日在京举行。本次年会以“经济高质量发展与中国特色金融发展之路”为主题，广泛邀请政府与监管部门负责人、专家学者及业界领袖展开高水平的思想交流，分享真知灼见，展望前沿趋势，为全面贯彻落实党的二十大精神并做好开局之年经济金融相关工作建言献策。中国保险资管业协会执行副会长兼秘书长曹德云出席年会并在“共同富裕愿景下的财富管理发展新趋势”高峰论坛上发言。

　　曹德云认为，近年来，保险资管行业机遇与挑战并存：一是资产规模与投资收益不断提升，行业发展韧性不断巩固；二是多层次监管体系及标准、制度逐步完善，加速释放行业发展活力；三是服务实体经济质效显著提高，在构建新发展格局中的作用更加凸显；四是保险行业负债端和资产端面临双重压力；五是产品创新有所欠缺，相较同类产品需要进一步提升丰富度及灵活性。对机构来讲，曹德云建议，一要深刻理解和准确把握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大意义；二要充分发挥保险资金长期资金优势；三要不断丰富保险资管产品内涵与类别；四要积极探索实践，将ESG融入保险资产管理的核心理念。对监管来讲，曹德云提出，一要更加关注市场的创新趋势和需求；二要鼓励保险资产管理机构根据资源禀赋特征、专业特长、能力条件和发展需要，设立股权、不动产、境外投资等业务领域的专业机构；三要鼓励保险资管机构发挥长期资金管理专长，拓展第三方业务。对协会来讲，曹德云认为，保险资管业协会的基本职能始终是维权、自律、服务和创新。

　　这次年会“以经济高质量发展与中国特色金融发展之路”为主题，在全国上下掀起深入学习宣传贯彻二十大报告精神的形势下，在中国金融改革发展进入又一关键时期和迈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的背景下，具有重要而积极的现实意义。下面，我就加快保险资产管理产品创新、支持实体经济发展、促进共同富裕实现的问题谈几点意见，供大家参考并请大家批评指正。

　　一、保险资管行业进入高质量发展新阶段

　　2022年以来，我国经济发展面临的风险挑战前所未有。从国际看，一是经济复苏动力有所减弱，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面临较大冲击，大宗商品价格高位波动，国际贸易和投资遭遇新的困难；二是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单边主义、保护主义上升，俄乌冲突等地缘突变带来政治、经济、科技、文化、安全等格局的深刻调整，外部环境更趋复杂严峻。从国内看，我国经济发展面临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减弱三重压力还有待趋势性改善，经济发展内生动力修复还需要时间。一是疫情时起时落，新的病毒变异虽然出现毒性下降，但传染性更强，受感染人数大幅增加，预计在短时间内会对人们的就业、收入和消费产生比较大的影响；二是需求动力减弱，经济增速下降，稳增长成为经济工作的重要任务；三是一些地方财政收支矛盾加剧，经济金融领域风险隐患积聚，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攻坚战任务仍然艰巨；四是关键领域创新支撑能力不强，我国产业发展“硬科技瓶颈约束”的局面，还未得到根本扭转。

　　保险资产管理业作为我国金融体系和金融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同宏观经济金融市场形势和环境变化存在着直接而紧密的联系。改革开放至今，经过多年的努力，我国保险资产管理业已建立了专业化、市场化、规范化、集约化的资产管理体制和较为完备的制度规则体系，确立了委托人、受托人和托管人三方协作制衡的规范、透明的运作管理机制和全面风险管理机制，构建了委托管理与自营管理、境内运作与境外运作、业内受托管理与业外受托管理、保险资金管理与其他资金管理相结合的管理模式和业务模式，培育了以综合性保险资产管理公司和专业性保险资产管理机构为主体、保险公司投资部门为辅助的，具有核心专长的多元化市场主体，形成了传统投资与另类投资、私募投资与公募投资、境内投资与境外投资、一级市场投资与二级市场投资相结合的分散化、多元化资产配置格局，锤炼了注重安全稳健的长期投资、价值投资、多元投资、责任投资的投资文化理念，创新了债权类、股权类、组合类、资产证券化类和基金类的系列保险资产管理产品体系。保险资产管理业正以全新的姿态和风貌，稳步迈向新目标和新阶段。

　　近年来，保险资管行业在大资管市场生态和竞争格局中找准自身定位，充分发挥保险资金在国家经济、金融体系中的独特价值作用，保险资金运用保持了稳中有进、稳中向好的良好态势，行业的内生发展动力稳步增强。特别是在行业有效防范风险的前提下，积极推动业务创新、产品创新和组织创新，在长期投资实践中，不断丰富保险资管产品的层次和内涵，对满足保险资金负债端收益、风险、久期、流动性等多元需求，解决资产负债匹配、资产配置、风险管理等问题，发挥的支撑作用显著增强。

　　一是资产规模与投资收益不断提高，行业发展韧性不断巩固。从资产规模看，截至2022年10月末，保险资产余额和保险资金运用余额为26.7万亿元和24.5万亿元，分别同比增长9.4%和8.4%；保险资管产品存量规模6.83万亿，同比增长37.71%。从投资收益看，过去十年来，保险资金投资收益不断改善，投资收益规模从年度0.18万亿增长至年度1.05万亿，财务投资收益率年均5.28%，每年均实现正收益，波动幅度远小于其他机构投资者，实现了长期、稳定、绝对的收益，有效覆盖承保成本并成为利润的主要来源，推动保险业实现资产端和负债端的双轮驱动。从资产质量看，投资固收类和流动性资产占比超七成；在债券市场发挥的机构投资者作用仅次于银行，其中，国债和金融债配置比例超七成，企业债中AAA级占比超九成，项目投资中多有大型的企业和银行担保；股票配置以大盘蓝筹股为主，近三分之一计入长期股权投资；活期存款、货币基金、国债等高流动性资产占比22%，行业整体配置结构保持稳健，资产质量持续提高，风险抵御能力显著增强。

　　二是多层次监管体系及标准逐步完善，加速释放行业发展红利。顶层设计方面，2022年初《资管新规》结束过渡期正式实施，《保险资产管理产品管理暂行办法》和3项配套细则成熟落地，《保险资产管理公司管理规定》于2022年9月1日起正式实行，形成了机构监管、业务监管、人员监管和风险监管等有机协调融合的监管模式。随着保险资管制度体系的主体框架基本搭建完成，保险资管业已由此前转型期逐步迈向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保险资管业务更加多元化，保险资金配置方式日渐丰富，作为稀缺的长期资金深度参与资本市场，精准对接实体经济；保险资管产品运作更加规范，风险防控不断加强；第三方机构业务大力拓展，目前保险资管机构管理的非保险资金余额已超过4万亿元，占受托管理资产规模的比例超过19%；保险资管公司独立性进一步增强，专业化市场化运作和差异化发展的空间更加广阔。具体实操方面，近年来保险资管产品在监管政策、审批流程等方面不断优化完善，经过审批制、备案制过渡到注册制，再到2022年债权投资计划、股权投资计划、保险私募基金三类产品登记制实现全面落地，市场活力得到有效激发，产品发行效率进一步提升。以债权投资计划为例，目前债权投资计划整体平均登记时长为2.84个工作日，对比备案制平均15.22个工作日、注册制平均7.10个工作日大幅缩短，产品设立效率明显改善。 

　　三是服务实体经济质效显著提升，在构建新发展格局中的作用更加凸显。保险资金作为我国资本市场的重要机构投资者、国家重大基础设施建设的重要资金提供者，在引导长期资金参与国家重大工程建设、支持盘活存量资产、服务国家战略方面，起到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投资方式上，既包括公开市场股债基和债权、股权、私募基金等另类投资产品投资，也包括股债结合、夹层投资、资产证券化、母基金等创新性产品，产品层次和形态不断拓展。投资方向上，包括金融企业、基础设施、新型城镇化建设、能源环保、医疗健康等国民经济发展的战略产业及重大工程，也逐渐向智能制造、移动通信、半导体与集成电路等战略新兴产业和科技前沿领域延伸。投资成效上，截至2022年11月末，债权投资计划、股权投资计划、保险私募基金共登记（注册）产品2，815只、登记（注册）规模6.21万亿，为实体经济提供长期稳定资金支持。其中，投资长江经济带建设的产品登记注册规模为1.33万亿，支持京津冀协同发展的产品登记注册规模为6，300余亿元，助力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产品登记注册规模为3，350亿元，支持战略新兴产业的产品登记注册规模为4，540亿元，投资新基建的产品登记注册规模为1，500亿元，助力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的产品登记注册规模为660亿元，实体项目投资中涉及绿色产业的债权计划、股权计划的登记（注册）规模近1.1万亿元，形成了一批有特色、有影响力的产品条线和明星工程，树立了良好的行业口碑。

　　二、新形势下保险资管行业发展面临的新挑战

　　保险资管行业快速发展的同时，我们也要看到，当前和未来一段时期，内外部环境面临复杂性、多变性和不确定性，新形势下保险资管行业同样面临新挑战。

　　首先，从行业整体看，负债端，一方面宏观经济不确定性冲击居民保险产品消费意愿，保费增长承压；另一方面，保险业自身在发展理念、公司治理、经营方式等方面，正处在从粗放式发展向高质量发展的转型阵痛期，新的业务模式尚未成熟，传统业务模式难以为继；资产端，由于人口结构改变、潜在经济增长率下降、科学技术进步等因素，我国面临利率中枢长期下行，另类债权投资面临基础资产或优质项目供给不足，长期存在较大的资产缺口，且在多因素叠加的背景下，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投资理念方面，长期主义践行不够充分，部分机构以一年作为一个业绩考核周期，导致行业仍存在“重短期收益、轻长期投资”的情况；公司治理方面，保险机构资金运用关联交易违规事件时有发生，机构主体责任需进一步压实；能力建设方面，行业在主动管理、资产挖掘、客户服务等领域仍需不断提高，要摆脱传统路径依赖，积极参与资管市场竞争和建设。

　　其次，从产品创新看，一是产品交易结构不够灵活。对比银行和信托产品，目前债权计划局限于为具体项目提供融资，对用于企业营运资金的比例有明确限制，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流动资金的可融规模；二是投资标准相对较高，如股权类产品在关联交易、资产分类、风险因子计算等方面存在诸多限制，债权计划的免增信范围及增信要求高于信托同等类产品，在抵押担保下办理抵押物登记上存在障碍；三是产品类型和功能同质化严重，满足保险资金多元配置需求和特点的创新产品有效供给不足。目前，开展股债结合的混合型投资是市场通行做法，也是资管行业未来发展的趋势，而债权计划、股权计划等投资方式相对单一，产品设计的创新性有所欠缺。相较于银行理财等同类产品，需进一步提升产品的丰富度及灵活性。

　　三、牢牢把握保险资管产品创新的正确方向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出，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坚持把发展经济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推进新型工业化，加快建设制造强国、质量强国、航天强国、交通强国、网络强国、数字中国；二十大报告同时强调，中国式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坚持把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现代化建设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站在新的起点上，中国式现代化发展将为资本市场和资管市场发展赋予新的内涵，为保险资管行业的高质量发展提出新要求，打开新空间。

　　对机构来讲，一要深刻理解和准确把握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大意义，抓住养老金融、绿色金融、可持续投资、新科技应用等新机遇加快布局，推动产品创新和业务模式创新，提升服务实体经济的通达性；二要充分发挥保险资金长期资金优势，强化与优质行业企业的对接，有效通过资本市场服务优质企业的融资需求，体现保险资管行业的责任担当；三要不断丰富保险资管产品内涵与类别，加大特殊机会资产投资、不动产信托投资基金、母基金、养老资产管理产品等创新型领域的应用与推广，培育与提升在产品研发、投资管理、风险控制等方面的专业能力，将政策空间转化成现实的生产力；四要积极探索实践，将ESG融入保险资产管理的核心理念，加强ESG投资数据建设，基于指标体系不断优化，全面落实投资流程，科学评估风险收益，加大相关产品的创新力度。

　　对监管来讲，一要更加关注市场的创新趋势和需求，从政策和制度上更加支持创新，对市场的创新要持更加宽容和包容的态度，引导保险资产管理机构既要积极大力创新，又要稳妥审慎创新，统筹处理好产品创新和金融稳定之间的关系，防范金融风险；二要鼓励保险资产管理机构根据资源禀赋特征、专业特长、能力条件和发展需要，设立股权、不动产、境外投资等业务领域的专业机构，促进保险资管市场主体的多元化和差异化经营、精细化管理；三要鼓励保险资管机构发挥长期资金管理专长，拓展第三方业务，更好地服务长期资金拥有者和需求者。同时支持资管机构产品创新和业务模式创新，实现业务多元化和立体化。

　　对协会来讲，基本职能始终是维权、自律、服务和创新。协会自2014年9月4日成立以来，一直把推动行业创新发展、支持实体经济作为重要工作来抓，为此，我们先后建立了创新发展部，成立了保险资管产品创新实验室和20余个专业委员会，并连续开展五届保险资产管理产品创新推介。下一步，协会将进一步加强创新研究，一方面研究大资管领域中各个行业创新的理念、趋势、业务模式等，广泛吸收借鉴先进经验；另一方面，研究如何充分发挥保险资金作为长资金、大资金、稳资金，抗周期能力和资本化属性强的特长优势，创新行业对外、对内的项目、资产、产品业务合作模式，不断健全优化保险资管产品的生态圈和业务链。我们也希望更多业内外专家能够广泛、积极地参与到保险资管行业创新研究中来，群策群力，汇聚智慧，贡献更多宝贵的创新成果，共同引领资管市场高质量运行，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发展和促进共同富裕实现。

　　*以上为作者2022年12月25日在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2022年会“共同富裕愿景下的财富管理发展新趋势”高峰论坛上所做的演讲全文。  

　　(本文作者介绍：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CWM50）于2012年9月16日成立，是一个非官方、非营利性质的学术智库组织。论坛致力于为关心中国财富管理行业发展的专业人士提供一个高端交流平台，推动理论、思想、创新和经验交流，为相关决策与研究机构提供理论与实务经验参考，进而为财富管理行业的发展提供不竭的思想动力，最终对中国金融体系的优化产生积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