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专栏机构 三朵云计划
本文作者：武文洁 携程前CFO&CSO、百度资本前管理合伙人、新希望集团前首席投资官
上周四轰轰烈烈的瑞幸造假事件成为最近资本市场热点话题。此番严重造假，瑞幸可能会因此破产倒闭，并且影响远远不止于此。瑞幸给所有中概股的形象蒙上了一层阴影，引发一场对中国企业的信任危机。
武文洁指出，瑞幸造假事件之后，老牌大公司的股价受到的直接影响不大，股票价格下跌较多的是那些新上市的公司，经过中概股二十多年的发展，美国投资人还是相对理性的。
“瑞幸”事件引发的中概股危机
这次造假事件影响的不是瑞幸一个公司，也不是只影响与他有关联的公司（比如神州租车等），带来的是整体的中概股信任危机。瑞幸本身是一个曝光度很高的公司，历史短，但是光环很绚烂。或者说瑞幸特别会编故事，特别是美国投资人喜欢听的故事。所以，他18个月可以快速上市，可以在持续巨亏的情况下，估值一路上涨超过百亿美金。
如果发生在小公司身上，投资人会认为是个体案例。但是瑞幸过去的故事讲的太好了，投资人也相信了他是中国新零售的突出代表。这样具有先进性和大好前景的公司都会如此大规模系统性造假，投资人不但会怀疑中概股的诚信问题，还会对新模式新经济模型产生质疑。
瑞幸的机构投资人名单里，前20名几乎都是全球知名的投资机构，他们在知名的中概股都有持股。本次事件以后，这些机构必然会对中概股做一个系统性的全面复盘，会有更严格的评估和要求，会有更多的怀疑。这些质疑和要求，最终都会体现在对资产的风险定价模型里，体现在估值上。
目前全球疫情严重，美国当权者对中国并不友好，这样的造假事件给了他们新的借口和工具来攻击中国整体的诚信问题。而在中美贸易战的大背景下，诚信问题不排除会进一步被利用，增加中国和中国企业全球竞争的难度。所以这次瑞幸的造假事件，影响的不只是一个公司，甚至不只是中概股这个小群体，而是中国人这个民族群体的品牌都受到了影响。
1999年中国互联网公司第一次在美国上市，二十多年来，每一次出现较大的诚信事件，美国证监会、投资银行、机构投资者，审计师、律师都会加强对上市公司的监管和质量评估，整体会更加审慎。
从具体的影响来讲：
1）上周四这件事曝光之后，我观察了之后两个交易日中概股的表现。股价两极分化比较明显。老牌大公司的股价受到的直接影响不大，股票价格下跌较多的是那些新上市的公司，特别是上市以来股价涨幅很大的新公司。
2）可以看出美国投资人都是比较理性的，特别是一些大机构投资人。这些机构和中概股一起成长20年，尤其是对一些上市时间较长的大互联网公司相对比较了解，所以没有不分青红皂白一概而论，中概股过去二十多年经历数次大浪淘沙后建立起来的信任还未被完全消耗殆尽。
3）但是对于新公司、小公司、商业模式比较新的公司，或者短期盈利性不太理想的公司，投资人会更加谨慎，也会更加挑剔。或者回避投资，或者要求更多的信息披露，或者要求更严格的公司治理安排，或者更少的投资额，总之毫无例外一定会在估值上做折价。当年带瑞幸上市的中介机构受影响很大，很多公司规避与他们做生意。对于一些正在准备上市的公司，投资人质疑的问题多了，兴趣少了，对估值的打压更大了，这批即将上市的公司是短期内受影响最大的。这些影响恐怕会持续1-2年。对此，很多公司会更加认真考虑去美国以外的市场上市，比如香港。
历史上的中概危机与启示
中国第一支在美国上市的公司是1999年中华网。二十多年来，中国互联网企业风风雨雨经历了很多，按时间线梳理：
1）最早是2000年美国互联网泡沫破裂，导致当时刚刚上市不久的新浪、搜狐、网易都跌破发行价，这是中国互联网的第一次寒冬。
2）2003年的非典：全球股市都受影响，半年下跌了20%-30%，中国互联网公司的估值普遍都不高。
3）2004年腾讯、2005年百度上市，这是中国互联网第一次小高潮。
4）2006年7月，中移动全面启动增值业务二次确认整顿，导致SP业务受到重挫。当时SP业务是大多数互联网企业的重要收入来源，此次事件后SP公司股价血流成河，下跌50%以上，但这是商业模式的问题，不是诚信问题。
5）2008-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全球股市都受影响。
6）以上都是外部经济系统性风险导致的危机或者商业模式方面导致的危机，诚信问题导致的危机是从2010年开始，浑水/香橼等做空机构开始集中对中概股公司做大量的做空。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东南融通事件，引发了第一次系统性的诚信危机。
7）2012-2014年中概股发展很差；2015-2017年股价开始爬坡，信任度回归；2018-2019年中美贸易战和2020年初的新冠疫情都是我们经历过的事件了。此次造假事件重启了资本市场对中概股诚信问题的质疑，在中美贸易战/新冠疫情的紧张背景下，是雪上加霜。
对于投资人来讲，我的建议是：
1）无论是做企业还是做投资，都要讲“初心”，不能抱着要一夜暴富急功近利的想法进行投资，财富的积累都是需要时间和付出有效努力的。
2）被做空的公司由于公司质量不同最终有正反不同的结局，这也是要求投资者要有甄别公司质量的能力。自己做好功课，不能盲目跟风，建立自己可靠的信息来源与辨别能力。控制自己铤而走险的赌性，对风险有必要的敬畏之心。
3）如果没有足够的信息或者资源做研究，那就买好的基金公司的基金或者在市场低位的时候投资大白马公司的股票和指数型股票/基金，长期持有。
4）要做通盘的资产配置的规划与安排。对于个人投资者来讲，个人的财产，一定要在一家人未来6-12个月的生活费/流动性高无风险的保值产品/保险产品/中高风险产品上按这样的优先级和合理比例来分配。
做空机构是如何运作的
浑水等公司在做空一家公司的时候，通常都是指责被做空公司有财务欺诈问题，每个做空机构的手段和方法不同。浑水在做空一家公司之前，它会进行360度的尽职调查，等有了相对充足的证据/信心后就开始建大量的卖空的仓位，建仓完成，发布做空报告。等被做空公司股价下跌，他们便可以从中获利。
这样的机构带来的影响不完全是负面的，对于上市公司来说，不需要去抱怨，简单的来说就要从根上找自己的问题，这是最关键的。质量好的公司被误做空，股价出现暂时波动，是好的买入机会；质量不好的公司，会被打惨或者打残。
具体来讲，我的建议是：
1） 对于企业来讲，最重要的是要守得住自己的“初心”，不能为名为利急功近利，不然会导致各种管理和持续发展的问题，或者极端就是造假的问题。
2） 对于企业，要特别重视品牌建设，不只是在用户端的产品品牌，还有在资本市场的诚信品牌。而对于品牌的重视和建设，从根本上讲，是企业文化价值观的建设。这是公司从起步开始就要持续关注和加强的。
3） 对于企业来讲，要加强自身公司治理方面的工作，包括内部加强内控管理/合规管理等，避免由于个别管理者或者个别团队的问题导致公司系统性问题。
4） 最后一点，本次疫情也提醒企业，在重视发展问题的同时，要重视安全和风险问题。比如现金流的合理管理问题、数据安全问题、对突发意外事件的快速响应机制、对外部做空等的快速应对机制等。
中国企业的信任危机
中概股在海外上市二十多年，成长的过程是风雨兼程起起伏伏的，大的方向和路径还是正面的。中概股这个群体逐步从被小众投资人认识到被主流投资人重视，从主流投资机构的边缘资产配置到重点配置，从被投资人普遍质疑到有被区别地对待，是一个逐步走向成熟、理智的过程。当前的情况，是有区别地对待阶段，但是大家普遍都还是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响。资本市场本来的规律是，投资人对于本土的公司，由于更加熟悉和能够了解，便会给予溢价，相反对于外来的，不熟悉不太理解的公司会给予折价。
中国企业面对这样的信任危机和客观规律，可以做的事情很多：
1）公司首先最根本的需要持续做好的事情就是强身健体。很多好的公司被越来越多的主流投资机构所认可，是以它们多年高质量的实打实的业绩换来的。所以，不要抱怨不公平的际遇，用自己经得住考验和检验的高质量业绩来赢得持续的信任。
2）加强和资本市场持续有效的沟通，对投资人和资本市场有足够的尊重和敬畏心，要足够的重视上市公司应当遵守的规则，要有一整套系统地与资本市场沟通和管理投资人的方法论和体系。
对ADR投资者的建议
1）首先，对于股市有系统性影响，影响最大最深远的还是新冠疫情。疫情发展的拐点，比如说欧美新增患者数量的持续下降，会对股市整体有明显的提振作用。
2）其次，受到疫情的影响，今年全球的经济增长一定不好，现在经济进入了衰退是确定的，但是进入到1929年那样的经济萧条的概率相对不大。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是政府对流动性的应对政策是及时和正面的。1929年进入经济萧条的一个重要诱因是政府当时采取了流动性紧缩政策，导致严重的流动性危机，经济体熄火了。本次我们看到各大主要经济体的政府政策都是大开闸门大量放水，保证经济体内有充足的资金流动性。政府干预经济发展更加成熟，方向正确，这都是非常正面的因素。
在这两个前提下，本次疫情带来的股市调整应该是阶段性的。参考中国经验，中国经历了2个多月的时间控制住国内疫情的发展，目前经济在逐步回暖。国外可能经历时间更长一些的时间，好消息是现在大多数政府都经济重视这次疫情了，大概率下半年/或者年底前可以基本控制住，经济触底。股市表现一般比经济基本面先行，一般提前3-6个月触底。所以，如果投资人没有现金流压力，不必要现在割肉离场。关于是否要抄底，还是要谨慎一些。建议还是要做好家庭资产配置的通盘规划，时刻保持充足的流动性，只拿出一定比例的资金进行股票投资。
精彩互动
关于瑞幸为何会自曝家丑——这是瑞幸不得不去做的一件事，在2月份浑水的做空报告出来以后，他们做了深入的尽调和审计。这是上市公司的规则要求他必须去做的。
关于美国的投资机构为何在瑞幸上看走了眼——美国很多大的投资机构都在自省中，作为外部的投资机构，都是会有一些盲点的。
关于瑞幸的商业模式——瑞幸是做投资、做企业过去两年内不能回避的一个案例。不能全面否定，也要肯定亮点。中国过去几年，移动互联网、移动支付催生了很多新的东西，很多投资人把他作为新零售的代表，他的商业模式是有先进性的。对未来不好预测，公司管理层的作为很重要。
关于这样的大环境下港股和美股的选择——在现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有ADR的挑战，大家有些资金的话其实可以考虑投资A股。对股市影响最大的是新冠疫情，而中国的控制是最好的，因此中国股市应该先行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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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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