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家总体安全观来审视当前的金融安全

　　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微信公众号kopleader）专栏作家 陈志龙

　　金融监管部门要发扬党的好传统好作风，要虚心拜人民为师，不要坐在办公室转抄文件做方案，而是要多到一线去感受民瘼疾苦，多从民众和基层干部的交流中获取力量智慧和方法。困难时刻，是凝聚力量和智慧的时刻，更是抉择的时刻、行动的时刻。

　　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在关于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方略中，开创性地提出要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统筹发展和安全，增强忧患意识，做到居安思危，是我们党治国理政的一个重大原则。必须坚持国家利益至上，以人民安全为宗旨，以政治安全为根本，统筹外部安全和内部安全、国土安全和国民安全、传统安全和非传统安全、自身安全和共同安全，完善国家安全制度体系，加强国家安全能力建设，坚决维护国家主权、安全、发展利益。” 总书记关于国家总体安全观的阐述主思想深邃，高屋建瓴，对传统的国家安全的内涵和外延都有新的拓展，对指导党在领导新时期的伟大实践和伟大斗争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重要的金融大国，经济金融安全问题已成为国家总体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总书记在多次讲话中强调金融安全的重要性，在政治局第四十次集体学习上的讲话上，他指出维护金融安全，是关系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全局的一件带有战略性、根本性的大事。必须充分认识金融在经济发展和社会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切实把维护金融安全作为治国理政的一件大事，扎扎实实把金融工作做好。总书记还多次强调，在全面做好金融工作基础上，着力深化金融改革，加强金融监管，科学防范风险，强化安全能力建设，不断提高金融业竞争能力、抗风险能力、可持续发展能力。这些语重心长，针对性和指导性很强，是对我们近年来在经济金融工作中正反两个方面经验教训的深刻总结。

　　金融安全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总书记关于国家总体安全观的阐述对指导金融全局性工作、特别是对资本市场的改革发展和稳定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在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的今天，金融危机外溢性突显，一些国家的货币政策、财政政策、贸易政策调整形成的强烈风险外溢效应，已经并正在对我国金融安全形成较大的外部冲击。准确判断风险是保障金融安全的前提，对存在的金融风险点，一定要胸中有数，增强风险防范意识，未雨绸缪，密切监测，准确预判，按总书记要求的“不忽视一个风险，不放过一个隐患。”现在，资本市场的困境是“房间里的大象”，系统性风险已十分明显，从一只只黑天鹅到一群天鹅湖，从一头灰犀牛到狼奔豕突的犀牛阵，有人甚至警示要防止出现“明斯基时刻”，这些都不是危言耸听，它提示我们任何时候都要头脑清醒，不能做驼鸟，只有勇于正视，未雨绸缪，居安思危，积极作为，才能有效化解危机。

　　所有的危机中，都会有两类人，敢于行动者和惧怕行动者。过去几年间，我们遭遇过多次重大的金融风险，我们是积极的行动者，虽然成本和代价很高，但我们两度与大危机擦肩而过。一是2015年资本市场异常波动的风险，其余音绕梁至今三年未绝，对市场信心的破坏至今未能得以恢复。此后的8.11汇改，人民币汇率短时间贬值幅度近14%，外汇储备从触手可及的4万亿美元一度跌破3万亿美元。人民币汇率和外汇储备持续下行给民众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和压力。负反馈机制放大效应显现，资金外流加速，股债齐跌，乌云压顶。一些地方甚至出现恐慌性的排队换汇场面。一段时间，各种市场信号混乱，形势非常严峻。面对15%的货币贬值和短时间外储打掉1万亿，市场恐慌情绪已经出现。彼时居然还有极不负责的所谓专家学者叫嚣“跌这点算什么，跌回十八年前也不要紧“，“再跌百分之十也不要紧，三万亿外储还是嫌多了”，甚至有人要 “让人民币一步贬到位，抓住难得的窗口期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这些几欲把中国金融体系推 倒重来满肚子坏水的吹鼓手们，历史会铭记他们。

　　历史性权威的结论定于一尊。在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特别指出：“要通过改革创造更好的市场环境，完善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稳步推进人民币国际化。（人民币国际化）这件事是个自然的历史过程，不可急功近利，不要操之过急，能干多少干多少，时机好就干得快一些，时机不好就干得慢一点，一切以我国发展的根本利益和经济安全为依据。”总书记的这段话言简意赅，高屋建瓴，体现了中央对金融工作、对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的高度重视和关切，为这项重大改革指明了路径和方向。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要在宏观审慎框架下，在金融系统较为健康的环境下进行，不能鲁莽冒进急于求成。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中一些不成熟的鲁莽冒进行为随即得到了扭转和矫正，市场恐慌得到有效控制，防范了有可能酿成的系统性风险。央行随后表态，“人民币成为可自由使用货币，是一个长期的进程，没有时间表。尽管过去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这个过程还没有走完，所以今后还会继续向前推进。”这让市场吃了定心丸。

　　8.11汇改付出了 1万亿美元的巨大代价，这启示我们，作为一个转型经济体，我们对自身金融体系的安全性和脆弱性要有正确的评估和清醒的认知，在国内产业转型尚未成功、经济结构性矛盾突出、金融资产定价机制不健全、金融监管体制不成熟、资产泡沫和信用泡沫依然严重的环境下，仓促盲目地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放任本币单边下跌，对外汇储备缩水坐视不管，将大概率酿成重大风险事件。

　　历史地看，金融市场处于不稳定和高风险状态时，“压倒性”的危机干预是世界各国通行的做法。2008年9—10月，美国股市跌去了近30%，强大的美国金融体系如“一间纸牌搭的房子” 开始倒塌，次贷危机爆发。鉴于金融体系的自我修复和再造流动性功能几乎完全丧失，市场出现了可怕的“锁住自己流动性”的螺旋式沉没，雷曼兄弟、贝尔斯登这样的大型投行机构宣布破产，“有毒废弃物”瞬间遍布整个管道。哪些金融机构得了绝症，哪些是健康的？谁都不知道，谁都不信谁，经济金融体系一片混乱，到处是危机重重的“灌木丛”，“没有人可以相信任何人”，突然之间就没有人愿意借款给其它任何人，负反馈机制导致信用市场全面失灵，刹那间金融体系停摆，整个经济突然处于瘫痪状态。美总统应急委员会立即启动了自大萧条以来最庞大的金融体系救助方案，这些必须打破制度层面的障碍和操作层面的拦路虎，为保证紧急方案获得国会通过，美联储主席可以跪在众议院女议长的脚下陈情。为防止货币市场基金可能出现赎回风潮，诱发金融体系的流动性风险，美联储向货币市场基金提供无限量的流动性支持，“必要时可用直升机撒 钱”。政府果断接管并进驻危机的台风眼——“两房”，大规模注资美国国际集团，拿出8000亿美元成立救助信托公司，直接收购主要金融机构的坏账资产和有毒资产，以尽快恢复市场稳定，防止恐慌性挤兑风潮的大面积扩散和流动性干涸可能导致金融和社会混乱。美国人不仅自己撸起袖子跑步进场，还说服G7成员中的另外6个国家出资3000亿美元，为全球主要市场注入流动性，短期内有效维护了国际金融市场稳定。

　　人类过去一百年的金融危机史，有一个重要警示，就是金融市场是需要特别谨慎严格监管的，如果2008年的次贷危机就是放松监管、放纵金融创新，导致“牛仔式资本主义”肆虐地践踏整个世界。20世纪30年代发生了规模空前的大萧条后，罗斯福政府就严阵以待，建立国家层面的经济金融安全防卫机制，保护公众尽可能免遭经济萧条的屠戮。 过去30年间，道琼斯指数从不足千点升至现在的26000点，美国人为指数的每一个千点的台阶而举杯庆贺。受益于强大稳定上升的资本市场，美国家庭财产有逾百万亿美元投资于资本市场，在股市的稳定上升中实现了惊人的财富增长。其间，他们经历了9.11式的重大危机，一次次的地缘冲突和局部战争，火灾、骚乱。华尔街的历史就是一部经历无数灾难的历史，也是一部不断从灾难中吸取教训和再生的历史。每一次危机发生后，在系列反危机措施中，除了及时明智的财政货币政策提供流动性支持，特殊时期围绕金融监管的安全防护机制和管制政策至关重要，它避免了危机时刻因为市场失灵和信心丧失导致的市场整体性崩溃。无论是2008年的次贷危机，此后的欧债危机，每次重大危机后市场都能得到快速的修复、重建和稳定，投资者也能重拾信心。说明现代国家治理水平和能力与现代金融体系建设特别是金融的危机应对机制是相互交融的，这些人类优秀文明的成果其中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借鉴的地方。

　　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金融安全，他多次指出，当前我国国家安全内涵和外延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丰富，时空领域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宽广，内外因素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复杂。十九大报告高瞻远瞩创造性地提出了总体国家安全观的理论。金融体系的安全和金融控制权是一切经济关系和国际关系中起决定性作用的重要力量。金融安全是国家安全的核心要义。而健康强大的资本市场是大国崛起的重要标志，是大国运筹的协调枢纽，资本市场的定价权也是大国战略的核心。金融是工具，也是武器。总书记的一系列重要讲话警示我们，要从国家总体安全观的高度来审慎评估和严肃面对经济金融运行中的问题。要清醒地认识到，现代金融战是不见硝烟的战争，其风险可能大于他把所有的航母战斗群开到你的近海。20年前的亚洲金融危机，最近以土耳其为代表的新兴市场危机，都说明了金融战的残酷。军事打击只能摧毁建筑，造成局部人员伤亡。而金融战以其隐蔽性、残酷性和巨大的破坏性，对一个国家的经济安全构成巨大威胁，它会瞬间让经济金融体系休克崩溃，让经济金融体系陷入一片火海，让人民陷入水深火热的苦难之中。

　　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坚持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这是经济工作的出发点和归缩点，也是我们在经济较为困难的时期能共克时艰、守望相助取得胜利的根本保证。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了当前工作的“六稳”，“稳金融”被放在突出位置。对经济金融运行中的突出矛盾、困难和问题，包括资本市场中的严峻形势，必须要勇于面对，积极作为。金融监管部门要发扬党的好传统好作风，要虚心拜人民为师，不要坐在办公室转抄文件做方案，而是要多到一线去感受民瘼疾苦，多从民众和基层干部的交流中获取力量智慧和方法。困难时刻，是凝聚力量和智慧的时刻，更是抉择的时刻、行动的时刻。

　　(本文作者介绍：南京大学长江三角洲经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财经作家。微信公众号njchenzhil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