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俞燕
经过一周的发酵之后，招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招商银行”，600036.SH，3968.HK）的“靴子”落地了。
4月22日17时，CCDI官网挂出一则公告，正式宣告了招商银行原党委书记、行长田惠宇的下落：其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通俗地说，田惠宇“落马”了。
50分钟后，招商银行发布公告，亦披露了此事。约一小时后，招商银行的母公司招商局集团官网亦发布公告称，将以田惠宇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为镜鉴，深刻反思，保持警醒，深刻认识田惠宇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的严重危害，汲取教训，引以为戒。
自从本周一（4月18日）市场传言田惠宇被带着协助调查，而招商银行在当天以一纸公告官宣其辞职，一周来围绕着招商银行以及田惠宇的各路猜测，便不断在网络上流传。
彼时，当招商银行官宣田惠宇去职之时，由于对其尚称“同志”，且随后传出其下一步新职务的去向，令市场对于其结局保持了较乐观的猜测，认为在招商银行比较完善的职业经理人制度之下，一行之长的更替，不足以使该行的核心竞争力发生根本性变化。
与其他银行不同，招商银行的行长是身兼党委书记与行长两职，是实质上的掌门人。何况，田惠宇执掌招商银行已长达九年，是目前top20银行任职时间最长的一位，在招商银行的后半程的发展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因此，当市场传言田惠宇被带走后，18日当日招商银行的市值便蒸发了867亿元之巨。在随后的几天，其股价起起落落。4月18日和20日拉出阴线，但其他三个交易日仍以阳线报收。包括4月22日当日，其A股股价亦是以2.96%的涨幅报收。
后半周招商银行的股价表现回温，大概是受本周五也就是今日发布的一季报预期的影响。其一季报显示，截至一季末的营收、归属股东的净利润，净息和非利息收入仍保持不错的增速。
不过，招商银行的一季报亦隐忧渐显：无论是不良贷款余额还是不良贷款率皆出现上升，而拨备覆盖率缩水两成，贷款拨备率亦有微降。尤其是，因为对房地产风险客户计提了信用减值损失，使得一季度贷款和垫款信用减值损失同比增加了近50亿元。而一季度同比新增的18.45亿元不良贷款中，亦主要来自房地产贷款。
此前公开信息显示，作为房企的隐形大“金主”，招商银行已踩雷恒大集团、华夏幸福等房企。而坊间传言，田惠宇此番“落马”亦与一家房企――泰禾集团（000732.SZ）有关。
当然，这一说法还有待官方证实。
2022年的春天，57岁的田惠宇，春风得意的前半生戛然而止。正所谓，“枯荣有数，得失难量”。
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一世精英把最后的才气，用在写忏悔书上。
建行系“落马”多米诺？
周一一早田惠宇协助调查的消息在市场上流传开来后，便有不同的消息源称，田惠宇被查，与在4月12日落马的中国建设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建设银行”，601939.SH，0939.HK）深圳分行原党委书记、行长王业有关。
王业落马三天后（4月15日），他的同事、建设银行深圳市分行党委副书记、副行长张学庆亦步其后尘落马。据坊间传言，田惠宇亦是在这一天被带走协查。
同样是在这一天，空置了一个多月的建设银行行长之位，迎来了继任者――中国邮政集团总经理、邮储银行董事长张金良。
一周后，田惠宇最终落马，王业的部下、建设银行深圳市分行原风险总监韩凤林在当日，亦落马了，成为该分行第三名落马者。王、张、韩三人皆由青岛市监察委负责监察调查，显示出三人案件的关联性。
一个多月前（3月16日），泰禾集团公告称，董事长兼总经理黄其森正在协助有关机关调查。两天后，泰禾集团的执行副总裁黄曦和副总裁林文华亦被带走协助调查。泰禾三人组亦出身于建设银行。
有“第二代豪宅教父”之称的黄其森与田惠宇同龄，曾在建设银行福建分行工作了8年，1996年在31岁时转换频道，“下海”创立泰禾集团。
2002年，黄其森挥师北上，在京城落脚。彼时，田惠宇还在中国信达资产管理公司（下称“信达资产”）旗下的信托投资公司当副总裁。
不知彼时两人是否产生交集，倒是后来信达资产旗下的信达地产（600657.HK），与泰禾集团成为合作伙伴，联手推出了“上海院子”等“府系”热门楼盘。不过双方的关系在2021年3月宣告终止。
2013年1月，泰禾集团经过40多轮竞价，一举力压多家房企巨头组成的联合体，拿下孙河地块，后来在此开发了著名的“北京院子”项目。
这一年5月，时任建设银行零售业务总监兼北京市分行行长田惠宇二度南下深圳，出任招商银行第三任行长。
2014年12月，王业亦南下深圳，出任建设银行深圳分行行长。而这个位置，在2007年至2011年3月属于田惠宇。
2018年，信达地产与泰禾集团二度合作的作品“上海院子”开盘，旋即成为当地的网红楼盘。
而在这一年11月，泰禾集团亦与招商银行牵手，与该行福建分行以及光大信托结成战略合作关系。彼时招商银行称，也将在融资、跨境金融服务以及其他金融服务等方面为泰禾集团提供支持。
在此之前的8月，被业内评为“资金领域人脉很深”的建设银行投资银行部总经理黄曦，在众多伸来的橄榄枝中选中了泰禾集团，出任主管融资业务的副总裁。
后来与黄曦同日被带走协查的林文华，曾任建设银行福州城北支行行长，加盟泰禾集团后出任分管资金运作的副总裁。
在激进的岁月，泰禾集团的融资成本一向很高。对于重资产行业的房地产来说，除了“关键先生”们带来的人脉资源，拥有丰富而jhce 的融资渠道是发展的关键。
或许正因为此，对于黄其森来说，结交银行业人士尤其是融资部门的人士亦是现实之需，而其建设银行的出身，亦为其广为结交建行系人士提供了先天的便利条件。
只是，对于黄曦来说，这个新职业不无风险，在他加盟泰禾集团之后没多久，泰禾集团便开始出现了流动性危机，并在2020年7月首次出现债券违约。
也是在这一年，泰禾集团开始“麻烦”不断，因为2019年年报数据披露不一致，被监管部门通报批评和处分，给其关联方中城建设的63.8亿元预付款项被审计师出具保留意见，并被监管问询。
2021年11月，同样因为未及时信披，泰禾集团和黄其森本人被通报批评。两个多月后，黄其森又接到罚单，被指存在三大信披问题，其中一条便是“未及时披露并表企业减资事项及其进展”（即对中城建设的相关债权予以等额抵销63.80亿元）。
有业内人士指出，这个关于中城建设的63.80亿元，成为泰禾集团的一个雷，也许是黄其森及其同僚们以及小伙伴们一连串落马的一个注脚。
当然这个说法亦有待官方确认。
截至2021年三季末，泰禾集团已到期尚未归还的借款金额为496.88亿元。如果从进京起算，泰禾集团从风头无两到身陷危局，也不过只有20年时间。
盛极而衰，一地鸡毛。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
房企金主的烦恼
除了与泰禾集团是小伙伴，招商银行的房企“朋友圈”里还有华夏幸福（600340.SH）、中国恒大（3333.HK）们。
2021年1月，华夏幸福的雷，也落到了招商银行身上。据报道，招商银行“从公开舆情及部分媒体报道获悉”，华夏幸福下属子公司可能出现两笔信托融资未按期偿付，涉及“中融-骥达11号”和“中融-融昱100号”信托计划，涉资11.2亿元。
而在同年8月，招商银行代销的大业信托？君睿15号（九通基业）项目集合资金信托计划，首次面向自然人违约。该信托计划，亦是为华夏幸福的全资子公司―九通基业投资有限公司提供流动性资金，以债权方式将资金投向建筑业。
2021年11月28日，由招行代销的“外贸信托-富荣166号恒大成都天府半岛项目集合资金信托计划”逾期。
这些招商银行代销的理财产品违约信息，只是揭开了招商银行作为房企最大金主之一的冰山一角。房企“暴雷团”的沙，落到招商银行头上，也会酿成“火山”。
在2021年年报发布会上，招商银行高管曾披露，截至2021年底，理财业务与房地产有关的资产约1008亿元，违约率在0.2%左右；代销产品中违约客户主要涉及华夏幸福和恒大地产。其中，华夏幸福已有整体方案；而涉及恒大地产相关产品，目前保持跟项目管理方保持沟通中。
自从招商银行提出“轻型银行”转型方向以来，其发力财富管理过程中的急功近利，即不时暴露出其风控短板。作为最大的房企金主之一，招商银行亦不时踩到房地产金融业务的监管和风控红线。
比如，2021年5月17日，CBIRC开出的7170万元罚单，其中涉及理财的内容多达18项，包括理财资金池化运作、贷款、理财或同业投资资金违规投向土地储备项目，同业投资、理财资金等违规投向地价款或四证不全的房地产项目等。为此，时任招商银行资产管理部副总经理被处以警告处分。
2022年1月28日，招商银行重庆分行因保理业务管理不尽职、资金被挪用，受罚40万元。
2022年2月17日，招商银行旗下的招联消费金融有限公司，因未报告联合贷款表外风险敞口等问题，被罚290万元。
刚刚出炉的2022年一季报显示，截至一季末，该行的新生成不良贷款为154.36亿元，同比增加38.70亿元；不良贷款生成率（年化）1.16%，同比上升0.21个百分点。其中，公司贷款不良生成额52.33亿元，同比增加18.45亿元，主要是房地产贷款新生成不良增多所致。房地产不良贷款率为2.57%，较上年末上升1.18个百分点。
截至一季末，招商银行的信用减值损失215.23亿元，同比增长4.76%。增长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对其房地产风险客户增提了信用损失准备，从而使得其贷款和垫款信用减值损失同比增加了49.90亿元。
虽然招商银行在一季报中表示，房地产领域风险总体可控，但其在不良贷款增加的同时，一季度的拨备覆盖率较上年末下降了7.52个百分点至483.14%，贷款拨备率4.49%，较上年末微降0.06 个百分点。
田惠宇落马，故事的苗头也许并不始于这个春天。
2021年12月29日，招商银行的股价突然急跌，出现14笔大宗交易信息且几乎全部来自机构席位，成交总量达6009.10万股，成交总额28.19亿元，几乎占据了当日总成交量的一半。奇怪的是，其中有13笔为折价交易，溢价率-1.49%。
而在当日，市面上没有关于招商银行的利空消息。彼时唯一一个引起市场关注的“负面”消息，大概要算平安夜这一天的一早，时年56岁的招商银行厦门分行行长赵启柱在该行大厦突然坠亡。
彼时，招商银行给出的原因是其身患抑郁症。但这个悲伤的消息，似乎并不足以引起机构集体出逃。
而在这一年年底，招商银行的资产总额突破9万亿大关，业绩刷新了6年来最高纪录。
【田惠宇简历】
1965年12月20日出生，安徽金寨人。1987年7月毕业于上海财经大学基建财务与信用专业，2002年10月获哥伦比亚大学公共管理专业硕士学位。
1987年，加入建设银行。
1998年7月至2003年7月，任中国信达资产管理公司信托投资公司副总裁；
2003年7月至2006年12月，任上海银行副行长；
2006年12月至2007年7月，任中国建设银行上海市分行副行长；
2007年7月至2007年9月，任中国建设银行深圳市分行主要负责人；
2007年9月至2011年3月，任中国建设银行深圳市分行行长；
2011年3月，任中国建设银行零售业务总监兼北京市分行主要负责人；
2011年4月，任中国建设银行零售业务总监兼北京市分行行长；
2013年5月8日，任招商银行行长。兼任招银国际董事长、招银国际金融有限公司董事长、招联消费金融有限公司副董事长、深圳市提升企业竞争力战略咨询委员会顾问、中国国际商会副会长、银行业信息科技风险管理高层指导委员会委员、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理事；
2022年4月18日被免职，转任招商局金融事业群/平台执行委员会副主任（常务）、招商局金融集团有限公司副董事长（集团总经理助理级）；
2022年4月22日，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本文作者介绍：“喻观财经”创始人、资深财经媒体人。长期观察和研究金融领域。)
责任编辑：李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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